“火车,”奥克塔维亚说,“不得不来;十分钟之前;从家里来的。你的肤色变了,特迪。嗯,怎么——为什么——几时——哪里?”
“我在这里干活。”特迪说。他象那些想把礼貌和责任结合起来的人那样,斜着眼打量车站周围。
“你搭火车来,”他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位有着灰色卷发,带着一头狮子狗的老太太?她带着不少大包小包,占了两个座位,老是跟乘务员拌嘴。”
“我想没有。”奥克塔维亚思索着说。“你有没有碰巧见到一个灰胡子的大个儿,他穿着蓝衬衫,佩着六响手枪,头发上沾着一撮撮的美利奴羊毛?”
“这样的人多得很。”特迪说。由于紧张,他显得心绪不定。“你是不是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不;我这番描述完全出于想象。你是不是认识你所形容的那位老太太?”
“我生平没有同她见过面。她的模样完全是我想象出来的。我在混饭吃的那个小地方,树荫牧场,就是她的产业。我按照她律师的吩咐,赶了车来接她。”
奥克塔维亚往电报局的墙上一靠。有这么巧的事?难道他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那个牧场的经理?”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正是。”特迪得意地回答说。
“我就是博普雷夫人,”奥克塔维亚虚弱地说,“但是我的头发并不卷曲,我对乘务员也很客气。”
那种陌生老成的神情暂时又回来了,把特迪和她隔得远远的。
“希望你原谅。”他相当尴尬地说。“你明白,我在这个栎树地带已经呆了一年。我没听说。请把行李票给我,让我替你把行李装上大车。让何塞押行李回去。我们乘马车先走。”
奥克塔维亚和特迪并排坐在一对烈性的、奶油色西班牙小马拉的轻便马车上,她兴高采烈,什么念头都抛在脑后。他们飞也似地驶出小镇,朝南方平坦的路上跑去。没多久,道路逐渐变窄消失了,他们进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铺着卷曲的牧豆草的世界。车轮悄没声息。不知疲倦的小马驹稳步向前奔跑。夹杂着千万亩蓝色黄色野花芬芳的和风在他们耳边呼呼作响。他们仿佛御风而行,心醉神移,产生了一种无休止的兴奋感。特迪似乎煞费心思地在考虑问题。
“我以后称呼你夫人。”他考虑后得出结果说。“墨西哥人都会这样称呼你——你明白,牧场上几乎全是墨西哥人。我认为这样比较合适。”
“很好,韦斯特莱克先生。”奥克塔维亚一本正经地说。
“哎,”特迪有些惊慌地说,“那未免太过份啦,是不是?”
“别拿你那该死的礼貌来麻烦我啦。我刚要开始新的生活。别让我想起任何不自然的事情。这种空气如果能贮存起来就好啦。单为空气跑来也是值得的。哦,看哪!一头鹿!”
“长耳兔。”特迪头也没回就说。
“我能——我可以驾车吗?”奥克塔维亚喘着大气提议说,她脸颊绯红,眼光象小孩儿那么急切。
“只有一个条件。我能——我可以抽烟吗?”
“永远可以!”奥克塔维亚快活地接过缰绳嚷道。“我朝什么方向赶车呢?”
“朝南偏东南,全帆行驶。你看到天边那片最低的卷云下面的黑点吗?那是一簇栎树,也是界标。朝那个黑点子和左边的小山中间驶去就行啦。我不妨把得克萨斯州草原上驾车的全部规则告诉你:别让缰绳落在马脚底下,经常向马吆喝。”
“我高兴得不会吆喝了,特迪。哦,人们为什么要买游艇,乘豪华列车旅行呢?其实一辆马车、一对老马和这样的一个春天的早晨就能满足所有的欲望了。”
“哎,我请求你别把这对飞禽叫做老马,”特迪抗议说,他一根接一根地在马车挡泥板上划火柴,但总是划不着,“它们一天能跑一百英里呢。”他终于划燃了一根火柴,窝在掌心里点着了雪茄。
“空间!”奥克塔维亚热烈地说。“那才是造成气氛的因素。如今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了——视界——广度——空间!”
“吸烟间。”特迪并不感情用事地说。“我爱在马车上吸烟。风把烟吹进你肺里又吹出来。省得你自己花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