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群众里面有人喊。
“为什么打人?”另外一个声音附和他。
“我们过去吧!”蓝眼眼的农民点点头说。
于是他们二人不慌不忙地朝乡政府走过去。
母亲用善良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背影,轻松地吐了口气。
那个警官又笨重地走上台阶,在台阶上挥舞头拳头,发疯似地嚷着:
“我说,把他带到这儿来!”
“不行!”群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有力的呼喊——母亲知道,这是那个蓝眼睛的农民的声音。“大家听着!不能让他带去!到了那里,一定会被打死的。打死了之后,又会推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打死的!不准带去!不准!”
“老乡们!”
雷宾的声音嗡嗡地响起来。
“难道你们没有看见自己的生活吗?难道你们不明白,你们是怎样地遭人剥削,怎样地受人欺诈,怎样被坏蛋吸你们的血吗?不论什么事情,缺了你们,没有你们是不行的,只有你们才是天下最有力的人,最该得到财富的人,可是你们看看,你们的权利呢?你们只一种权利——就是饿死!活活饿死!”
农民们听了,立时就七嘴八舌地叫嚷喊闹开了。
“他说得对!”
“叫局长出来!局长跑哪去了?……”
“警官骑马去叫了……”
“那个醉鬼!……”
“叫局长不是我们的事……”
这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你讲下去呀!我们不让他们打你……”
“解开他的手!”
“小心啊,别闯祸!……”
“我的手特别疼!”雷宾那洪亮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声音。
“老乡们,我是不会逃的!我不会逃避我的真理,真理就在我心里……”
有几个人悄悄地交谈了几句之后,摇了摇头,然后态度十分庄重地离开了人群,走了。可是,从四面八方跑来的人都不断地增加着,他穿得很贫寒,好像刚刚披了衣服,满脸都是激动不已的表情。
他们围着雷宾,仿佛是一大片黑色的泡沫在热烈地沸腾着。雷宾站在群众之间,好像森林里面的教堂似的。他高举起双手向群众挥动着,真诚而感动地说:
“谢谢你们,诸位乡亲,谢谢你们!我们的手应该由我们自己互相帮着来解开!没有别人会帮助我们的!”
他摸了摸胡子,又举起了那只带血的的粗大的手掌。
“看!这是我的血,——这血是为真理流的!”
母亲走下台阶。可是,她站在平地上看不到被群众包围住的雷宾,所以,又重新走上台阶来。她的心窝里发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喜悦在她的全身血液颤动着。
“老乡们!你们去找那些个书来看吧。别相信官吏和教士的话,他们把那些带着我们真理的人,叫作暴徒,叫作逆党!真理偷偷地在地上行走,它要在人民中间找一个窠,——在官府方面看来,这是跟小刀和火一样的东西,他们不能接受它的。真理要把他们杀掉,把他们烧毁!而在我们看来,真理是我们善良友好的朋友。在雷宾看来,真理是该死的敌人!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真理不得不躲藏着。乡亲们,你们听见没有?”
群众里面,又发出了几声动人的欢呼声,充满喜悦与激动。
“正教信徒们,大家听着!”
“喂,兄弟,你要完蛋啦……”
“是谁告的密?”
“教士!”一个乡警说。
两个农民便破口大骂起来。
“喂,大家小心!”群众里面发出了警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