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鳐”与杜瓦诺布尔夫人已有六年没有见面,这在巴黎这个潮起潮落的海洋中已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因此杜瓦诺布尔夫人“落难”者竟然不敢向“电鳐”这个坐高级马车的女人开口。但是,瓦诺布尔知道艾丝苔很宽厚,有时候不能不想到艾丝苔“承袭”(按瓦诺布尔的说法)了自己的房子,想要寻找一个看来似乎碰巧其实是有意制造的机会,去跟艾丝苔会面。为了寻求这一巧遇,杜瓦诺布尔夫人穿上体面的衣服,每天挎着泰奥多尔加亚尔的胳膊去香榭丽舍大街溜达。泰奥多尔加亚尔最后还是娶了她。加亚尔在困境中对他的前情妇很不错,为她租包厢,让别人邀她参加各种社交集会。她相信终有一天艾丝苔会出来散步,她们会面对面地碰头。
艾丝苔的车夫是帕卡尔。根据卡洛斯的吩咐,艾丝苔的房子在五天内已由亚细亚、欧罗巴和帕卡尔进行安排,以便把圣乔治街的那幢房子变成一个无法攻克的保垒。
另一方面,贡当松告诉佩拉德,德纽沁根先生的情妇已在香榭丽舍大街露面。佩拉德便在深切仇恨和报复愿望的驱使下,尤其是怀着要让心爱的女儿莉边站住脚的意图,把香榭丽舍大街当作自己散步的目的地。佩拉德装扮成一个十足的英国人,讲法语时还掺杂一些英国人讲我国语言时小儿学话的腔调,而且学得维妙维肖。他讲一口地道的英语,对英国的情况非常熟悉。一七七九年和一七八六年,巴黎警察局曾三次派他去英国,在伦敦和一些大使官邸冒充英国人,而没有引起怀疑。佩拉德从著名的故弄玄虚者缪松◎那里学来不少本领,善于巧妙地乔装改扮,有一天,连贡当松都没有认出他。有一次,贡当松扮装成一个黑白混血儿陪伴着佩拉德,佩拉德表面上显得漫不经心,实际上什么都看在眼里,他用这种目光搜索着艾丝苔和她那些下人。
◎缪松(一七三九—一八二○),法国画家,帝国时代颇有名望。
天气晴朗和干燥的日子,坐高级马车的人们都到道路一侧的平行便道上去散步。艾丝苔在便道上与杜瓦诺布尔夫人相遇的那天,佩拉德自然也在那里。佩拉德身后跟着那个穿仆人制服的黑白混血儿,俨如一位只在考虑自己事情的英国佬,毫不做作地走向两个女人站着的那条线上去,以便尽力窃听她们谈话的片言只语。
“啊,亲爱的,”艾丝苔对杜瓦诺布尔说,“来看我吧。纽沁根对自己负有责任,他总不能让他的经纪人的情妇身无分文呀……”
“而且人家说,是他搞得那个人倾家荡产的。”泰奥多尔’加亚尔说,“我们本来可以好好敲诈他一番……”
“他明天来我家吃晚饭,你也来吧,我的好姑娘。”艾丝苔说。接着她又在杜瓦诺布尔夫人的耳边嘀咕道:“现在,我想怎么样,他就得依我,他还没得到这个呢!”她把一个戴手套的手指放在最漂亮的一颗牙齿下面,做出这个人们很熟悉的动作,那意思是;什么也没有到手!
“你抓住他了……”
“亲爱的,他到现在只替我还清了债……”
“他真小气!”苏珊杜瓦诺布尔夫人叫起来。
“哦!”艾丝苔又说,“我欠的债能吓得财政大臣往后退。现在,跟他过第一夜之前,我要三万法郎的年金!……哦!他很不错,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身体挺好……一星期以后,我们欢庆迁入新居,你一定来……上午,他应该交给我圣乔治街房子的房契。按情理说,本人要是没有三万法郎的年收入,是没法住这样房子的,遇到不幸时可以靠这笔钱过活。我尝过贫穷的滋味,再也不愿受穷了。有些苦头是不能一下子经受的。”
“你过去总说:‘我就是财富!’。现在可大大变了样!”苏珊大声说。
“那是因为呼吸了瑞士的空气,到了那里,人就会变得节俭……嘿,到瑞士去吧,亲爱的!到那边找个瑞士人,说不定会当你的丈夫!瑞士的男人还没有见过我们这种女人是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你回来时就会对帐本上的定期利息表现关注的,也会重新获得正直高尚的爱的!再见!”
艾丝苔重新登上那辆华丽马车,拉车的是几匹当时巴黎最漂亮的带灰色斑点的高头大马。
“上车的那个女人确实不错,”这时佩拉德用英语对贡当松说,“不过,我更喜欢还在散步的那一个,你去盯上她,打听她是什么人。”
“这就是那个英国人刚才用英语说的话。”泰奥多尔加亚尔向杜瓦诺尔布夫人重复一遍佩拉德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