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处,人们还听到其他的炮火声。在这两门炮猛力轰击麻厂街棱堡的同时,另外又有两门炮,一门瞄准圣德尼街,另一门对着奥白利屠夫街,把圣美里街垒打得弹痕累累,有如筛孔。这四门炮相互间的回声都凄厉哀怨。
警犬阴郁的吠声也相互呼应。
轰击麻厂街街垒的两门炮,一门使用霰弹,一门发射实心弹。
那门发射实心弹的炮口瞄准得高些,算好要让炮弹击中街垒顶层,把它削平,把铺路石打成碎片,象霰弹一样去击伤那些起义者。
这样轰击的用意是想把棱堡顶上的战士赶下去,迫使他们退进街垒,也就是说总攻已迫在眉睫了。
当实心弹把战士从街垒顶上轰下来、霰弹又把小酒店窗口的起义者驱散以后,这样突击中队就可以冲进街道而不致遭到射击,甚至不被发觉,就可以象昨晚那样突然爬进棱堡,谁知道呢?也许可以用奇袭的办法拿下街垒。
“必须减轻这两门炮的干扰,”安灼拉说,接着他大声喊道,“向炮兵开火!”
人人都准备好了。沉寂了那么久的街垒又奋起开枪射击了,他们猛烈而欢快地连续发射了七八排枪弹,街上充满了浓烟,教人睁不开眼睛。几分钟过后,透过这有着一道道火焰的烟雾,大家可以隐约看到三分之二的炮兵已经倒在炮轮之下了。依然站着的那几个炮兵强作镇静,仍在使用那些火器,可是火力已经慢了下来。
“好极了,”博须埃向安灼拉说,“很成功!”
安灼拉摇摇头,回答说:
“这样的成功。再过它一刻钟,街垒里便剩不下十颗子弹了。”
伽弗洛什好象听到了这句话。
十五 伽弗洛什外出
古费拉克忽然发现有个人在街垒的下面,外边,街上,火线下。
伽弗洛什从小酒店里取了一个盛玻璃瓶的篮子,穿过缺口走出去,安闲自在地只顾把那些倒毙在街垒斜沿上的国民自卫军装满子弹的弹药包倒进篮子。
“你在干什么?”古费拉克说。
伽弗洛什翘起鼻子:
“公民,我在装篮子。”
“难道你没看见霰弹?”
伽弗洛什回答说:
“是啊,在下雨。又怎样呢?”
古费拉克吼了起来:
“进来!”
“回头就来。”伽弗洛什说。
于是,他一跃跳到街心。
我们记得法尼各连在退却时,留下了一大串尸体。
整条街的路面上,这儿那儿,躺着将近二十具尸体。对伽弗洛什来说,这是二十来个弹药包,对街垒来说,是大批的子弹。
街上的烟就象迷雾一样。凡是见过一朵云落在峡谷中两座峭壁之间的人都能想象这种被压缩在——并且好象浓化了的——阴森森的两列高房子中间的烟。它缓缓上升,还不断得到补充,以致光线越来越矇眬,甚至使白昼也变得阴暗起来。这条街,从一头到另一头,并不怎么长,可是交战的人,几乎彼此望不见。
这种矇眬的状态,也许是指挥攻打街垒的官长们所需要、所筹划的,却也给伽弗洛什带来了方便。
在这层烟幕的萦回下,由于伽弗洛什个子小,便能在这条街上走得相当远而不被人察觉。他倒空了最初七八个弹药包,冒的危险还不算大。
他紧贴地面往前爬,四肢快速行动着,用牙咬住篮子,身体扭着,溜着,波浪似的行动着,象蛇一样爬行,从一个死尸到另一个死尸,把一个个的弹药包或子弹盒都倒干净,就象一只剥核桃的猴子。
他离街垒还相当近,里面的人可不敢叫他回来,恐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在一具尸首——是个排长——的身上,他找到一个打猎用的火药瓶。
“以备不时之需。”他一面塞进口袋一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