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端着水瓢的手伸进浴室。手轻轻一抖,满满的一木瓢水全部倒在烧红的石头上,立时腾起一片浓重的水雾,弥漫了整间屋子,把一切都变成了朦朦胧胧。
雾气中传来劈劈啪啪的拍打声,还有小声呻吟的声音,似乎颇为痛苦,又好像很享受这种痛苦。是里莎在用桦树叶抽打着嘉尔卡瘦骨嶙峋的身体,帮她松活筋骨。
雾气逐渐散开,姑娘们青春婀娜的身体若隐若现。热妮亚和丽达躲在浴室的角落,坐在矮木凳上悄声地谈话。
“你太冒险了,你就不怕碰上巡逻队,把你当逃兵给枪毙了?”热妮亚凑在丽达的耳旁说。
“没事,热妮亚,我走运!”
“你不会总走运。”热妮亚又说。
索妮娅凑过来,看了一眼趴在矮凳上享受树叶拍打的嘉尔卡,小声地对丽达说:“中士发现了你靴子上的泥点。”
丽达的脸随即沉了下去。
“随她去,丽达,随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热妮亚安慰着丽达。
“再烧热点!”丽达高声地朝外面喊。
“好嘞。”外面传来瓦斯科夫的回答。他把两块粗壮的木柴扔进炉里,看着熊熊的炉火,显得有些兴奋。他来回搓着双手,对身边的基里亚诺娃说:“这些个姑娘真有股耐热力。”
基里亚诺娃把一桶桶凉水倒进大木桶中,莞尔一笑:“谁敢跳进这冰凉的水中,才算是真有本事。准尉同志,您怎么样?”
“我嘛,既不敢在热浪中待这么长时间,也不敢一头扎进凉水,男人嘛,一热一凉,身体就会出事。”瓦斯科夫咧咧嘴。
“够不够热?”基里亚诺娃忍俊不禁,转而大声问澡房里。
嘉尔卡沉浸在传统的洗浴带来的快感中,不由地哼哼着:“用力,再用点力,你知道吗?这股热气好像从你的脊梁上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你的腹腔,又从肚子里向四处扩散,热气慢慢地在你的血管里流淌,你能感觉到,现在流到了大腿上,小腿上,腿肚子上,脚上,一直到脚趾上——”
里莎攥着桦树叶抽打着嘉尔卡,眼看着她的脊背变成了红色,担心地问:“真的不疼?”
“再使点劲。”
里莎顿了顿,突然发疯似地抽打起来。
坐在一边的丽达、热妮亚和索妮娅三人看着里莎疯狂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片刻,丽达敛住笑容,接着说:“她这个人最容易把别人往坏处想,让她想去吧,只要能让我经常去看见儿子。”
“她喜欢听恭维的话。”索妮娅看了一眼嘉尔卡:“中士最喜欢她。”
“该你了,索妮娅。”里莎叫着。
索妮娅应了声,走过去,趴在长凳上。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又响了起来。矮木凳上只剩下热妮亚和丽达。
“丽达,我总觉得你人做得太累,身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热妮亚说。
“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你总是生活在幸福中,战争给你带来了灾难,可是战争也让你和你爱的人走到了一起。”
“那你是不是就认为,你已经永远失去了爱?”
“你不觉得我早已经是个中性的人了?战争把人的性别抹掉了,最少我不愿意别人把我看成女人。”丽达阴沉地说。
“不,只要战争没有抹掉你的性命,你永远只是个女人。女人就需要爱,女人就需要漂亮,这世界就是因为有了女人,它才美丽,它才发光。”
“我说不过你。”丽达不能不承认热妮亚的话。她抬起头,问热妮亚:“你爱吗?”
“我爱。”热妮亚坚定地说。
“上校?”
热妮亚没有回答,显然她想回避有关上校的话题。
“你不想说?”丽达问。
热妮亚仍旧沉默着,突然,她转过身子,湛蓝的眼睛里闪出粼粼波光:“你问吧,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何必让它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丽达,你问吧。”
丽达打量着热妮亚。那裹住毛巾的身体仿佛一块吸引异性的磁铁,动人心魄。这样美貌的姑娘,不知曾有多少男人为之倾倒。丽达探过身去,低声说:“热妮亚,跟我说说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