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妮娅的脸红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热妮亚却笑眯眯地在一旁怂恿她:“有什么不行的,诗能够激励你,为什么不可以激励大家呢?”
“要不然,你给我们讲讲,你的大学生活?”丽达今天显得十分活跃,她没有放过索妮娅,提出另外的要求。
热妮亚悄悄地对索妮娅说:“你发现没有,丽达好像和平常不一样了。”
索妮娅立刻同意地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对丽达说:“我的生活简单的就像在纸上画了个圆圈。十年级学校毕业,考上了大学,战争爆发了,来到部队,打了一年仗,从没上过前线,甚至,甚至没有面对面的见过德国鬼子。”
“你上哪个大学?”热妮亚问。
“莫斯科大学。”
女兵们发出一片赞叹的唏嘘声。
“我是学俄罗斯文学的。”索妮娅又补充了一句。
里莎低声问丽达:“就是普希金?”
“托尔斯泰,莱蒙托夫,妥思妥也夫斯基,高尔基,肖洛霍夫——”丽达说。
“您知道一个叫叶赛宁的诗人吗?”里莎又问。
“好像听说过,你怎么知道。”
“她每天都在念的书,就是叶赛宁的书。”
“说说你的家乡吧?”丽达对索妮娅喊。
“明斯克!”索妮娅从对面屋顶大声喊着,不无感伤。那儿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了。人们沉默下来,似乎在为那座已经陷落的城市默哀。
“我们会把它夺回来的,索妮娅。”丽达安慰着索妮娅。
街上的老人们表情依然如故,只是更加专注地瞧着对面,听着姑娘们的对话。
在波琳娜家的屋顶,嘉尔卡拎着一兜泥巴登上梯子,她把泥巴递给丽达,偷偷说:“索妮娅是犹太人。”
“嘉尔卡,我不喜欢这样谈别人。”丽达很认真地说。
嘉尔卡自讨没趣,羞眉臊眼地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来吧,索妮娅,让我们听听诗人是怎么说的。”丽达大声对索妮娅喊。
索妮娅不再推辞,慢慢从玛丽娅家的屋顶上站起来。她显得有些胆战心惊,热妮亚在一旁鼓励她:“往前看,千万别望下看。”
索妮娅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站住脚。她逐渐适应了这种高瞻远瞩的姿势,望着远处,她颤抖着声音开始朗诵:
在村庄的尽头,有座小屋又破又老,那儿,在圣像面前,一个老太婆正在祈祷。
老太婆正在祈祷,她回忆自己的儿子——
儿子正在遥远的边疆,拯救自己的祖国。
老太婆正在祈祷,她擦着眼泪,在她困倦的眼睛里
幻影绽开了花蕾……
街上,一直昏昏沉沉晒太阳的老婆婆突然睁大了眼睛,侧耳倾听着索妮娅的诗句:
她看到田野——
这是战斗的田野,她看到田野的儿子,成了牺牲的英雄……
在玛丽娅和波琳娜家屋顶忙活的女兵们都不知不觉停下手中的活,屏住呼吸捕捉着索妮娅的朗诵:
他宽阔的胸前,伤心的血已凝结,但他双手紧握着
敌人营垒的旗帜……
索妮娅深情地念着,眼瞳里飘起一丝水雾。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伤感:
老太婆又伤心又高兴,激动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灰白的脑袋无力地
埋进两只手中。
那稀疏灰白的双眉,紧锁住心扉,而从她的眼睛里,撒落下串串珍珠似的泪。
(叶赛宁《母亲的祈祷》)
索妮娅久久地伫立着。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喝彩,姑娘们陷入默默的沉思,辛酸的滋味涌上心头。街上的老婆婆缓缓闭上眼,眼角滴落串串珍珠般的泪。
一双粗糙的大手把一捆捆的白桦叶放在大木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