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会笑了。”瓦斯科夫愁眉不展。
玛丽娅立刻停止了笑容,怜悯地瞅着准尉,也露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报告。”
“进来。”
基里亚诺娃走进来,笔挺地站在屋子中间。
“请坐,基里亚诺娃同志。”尽管不太情愿,瓦斯科夫还是客气地给基里亚诺娃让座,又朝玛丽娅使了个眼色,她知趣地退出瓦斯科夫的房间。
基里亚诺娃大模大样地坐下来,开口说:“我想少校是在电话里表扬了英勇善战的女兵了。”
“是的。”瓦斯科夫感到惊奇。
“并让你向女兵们学习。”
“是的。”瓦斯科夫愈发惊奇。
“你不想问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瓦斯科夫点点头。
“这两挺四管机枪已经很久没有开火了。昨天,我一摸枪管,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铁锈。”
瓦斯科夫赞许的又点点头,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你的士兵除了喝酒、和女人鬼混,再也找不着别的事可干了?”
“我不喝酒。”瓦斯科夫把一杯热茶推到基里亚诺娃面前。
“这不怪你,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和敌人厮杀,怎么指挥一支军队?”基里亚诺娃又拿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基里亚诺娃同志,您曾经在哪儿作战?”
“斯摩棱斯克。”
“对呀,第16集团军外贝加尔基干师。”瓦斯科夫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基里亚诺娃听瓦斯科夫这样说,立刻敏感地问道:“你参加过保卫斯摩棱斯克的战斗?”
瓦斯科夫没吭气,不动声色地掏出两枚勋章,轻轻摆在基里亚诺娃面前的桌子上。
基里亚诺娃的视线从勋章上转移到瓦斯科夫那张粗糙的脸上,顿时显出窘迫,神情有些慌乱,霍地站了起来。
瓦斯科夫挥挥手,示意基里亚诺娃坐下。
此时,在女兵宿舍里,月光从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掠过,她们吐着均匀的呼息,脸上带着沉浸梦乡的甜蜜,间或有人含糊不清地发出几句呓语。
丽达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再次确认姑娘们已经睡熟,这才轻手轻脚地穿上靴子和衣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又想起什么似地,把悬挂在上铺铺板上的铜钥匙摘下来,珍视地挂在自己脖子上,掖进胸前,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溜了出去。
索妮娅抱着枪正在站岗,对丽达的突然出现没有感到丝毫惊讶。丽达溜到她身边,压低了嗓音说:“我走了。”
索妮娅默契地点点头,目送她消失在黑夜中。
丽达深一脚浅一脚涉过河湾,向岸边的森林跑去。林中传来鸟儿的夜鸣,衬得黑暗分外幽静。丽达在自己的喘息声里奔跑着,杂草在她的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的声响。她在那棵奇形怪状的白桦树前站住,按照白天的记忆确认了公路的方向。她感激似的在树干上拍了拍,稍作休息后,又继续朝前跑去。
玛丽娅透过墙壁的缝隙,一直注视着瓦斯科夫和基里亚诺娃的举动。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熟络。基里亚诺娃讲起了保卫斯摩棱斯克的那场战斗。
“包扎所里躺满了伤员,每天都会有死人,几乎是抬走一个死人,马上就会有一个伤员被抬进来。”基里亚诺娃显得很难过。
“是的是的,我最少往你们包扎所送过两次伤员。”瓦斯科夫说。
“有一天,我爸爸被送来了,他已经被炸的看不出样子了。我是从声音上听出来的。我握着他剩下的一只手,告诉他,我是基里亚诺娃,他哭了。”
那个自以为是的基里亚诺娃不见了,瓦斯科夫看见的是一个正在伤心流泪的小姑娘。他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他死了,死之前,他只来得及对我说,别告诉你妈妈。”基里亚诺娃用手捂住了自己眼睛,泪水很快濡湿了她的手指。
“多好的男人啊。”瓦斯科夫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