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天空依然明亮。
松明火把把室内照亮。指挥官突然醒来,他仰头望去,耳畔仿佛听见合唱的弥撒曲。指挥官呆呆地看着塔楼的屋顶,沉浸在音乐中。突然,他有些错乱地问躺在身边的士兵:“这是哪儿?”
“修道院。”
“什么地方?”
士兵莫名其妙,迟疑地答道:“俄,俄罗斯。”
“噩梦。”
“我们该走了,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士兵忧心忡忡地说。
“上哪儿去。”
“回家。”
指挥官苦苦一笑,闭上了眼睛。他预感到一切即将结束,也许梦里才是他们的家。
雨不疲倦地下着,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重新清洗。此时,一路追踪的瓦斯科夫踉踉跄跄走到了湖边。
湖水浩淼,连天一色。站在湖边,能够看见不远处的廖共托夫修道院。瓦斯科夫的眼睛里冒出了刺人的目光——泥泞的道路上是一个个杂乱的脚印。
他拔出手枪,最后看了一眼枪膛中仅剩一颗子弹的手枪,然后毫无畏惧地挥舞着手枪,向修道院跌跌撞撞冲去。
瓦斯科夫一眼就看见了井台旁两具德国兵的尸体。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思恍惚地?着脚下的积水,走过德军的尸体,跌跌撞撞扑向修道院的破旧的铁门。
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指挥官害怕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门被猛烈地撞开,室内的松明火把被倏忽冲进的风吹得飘摇不定。
瓦斯科夫举着手枪,冲了进来:“亨德霍赫!”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接近崩溃边缘的德国兵的最后防线垮掉了,他们盯着瓦斯科夫手中的枪迟疑着。瓦斯科夫深知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他跳进屋子的一刹那,便选择好了退路,他背靠墙壁,一步一步地退去。
“亨德霍赫!”瓦斯科夫又大喊了一句。
一个德国兵不顾一切地向身边的冲锋枪扑去。
瓦斯科夫的枪响了。
德国兵身子向前扑倒在地上。
“里亚嘎依!里亚嘎依!”
德国兵像狗熊一样的死态,让其他人残存的最后希望破灭了,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德国兵举起了自己高傲的手。瓦斯科夫终于靠到了后面的墙壁,坚硬的墙壁使瓦斯科夫感到了周身极度的衰弱,他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双手依然紧紧握着枪。
德国指挥官看着瓦斯科夫疲倦的面容,似乎还存在着侥幸的希望,但一看到黑洞洞的枪口,他的双手立刻举得更高了。瓦斯科夫恶狠狠地用俄语骂着,他捡出最肮脏的字眼儿,再加上最凶狠的表情,胆战心惊的德国兵没有理由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瓦斯科夫用眼睛盯着离自己最近的冲锋枪,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但他实在没有气力了。他用手枪比划着,命令四个德国兵互相用皮带捆住对方的双手。最后,他又把指挥官叫到跟前,自己动手捆了起来,捆得结结实实。
这一切都稳稳妥妥做好了,瓦斯科夫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蹒跚着走过去捡起了冲锋枪,拉开枪栓。枪里面有足够的子弹对付德国兵,他把手枪扔在了地板上。
五个德国兵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走。”瓦斯科夫用德国兵自己的枪对着他们,嘶哑地吆喝着。
站在院子里,德国兵奇怪地看着犹如白日一般的夜空。应该是晚上了,可天空却依然那么明亮。奇异的景象让人觉得不安。
“这是白昼,像白天一样的夜晚。”瓦斯科夫唠唠叨叨地说。看着鱼贯而出的德国兵,瓦斯科夫语无伦次地大声嘶喊:“怎么样,胜利了吧?胜利了吧……五个姑娘,总共五个姑娘,总共只有五个!……可你们别想过去,统统死掉……哪怕上级饶了你们,我也要亲手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毙掉,亲手!让他们审判我吧,由他们去!……”
德国兵一个接一个走过瓦斯科夫面前,尽管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但他们知道那是极度的一种愤怒,是足以杀人的一种愤怒。他们一个个地低下了头,无可奈何地走上了战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