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瓦斯科夫掏出一个记录本,写一句念一句:“检查仓库,完整无损,几点?”
“下午5点。”
瓦斯科夫又签上了时间。他小心翼翼地收好记录本,然后朝玛丽娅家走去。经过波琳娜家的时候,准尉听见屋里又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他站在篱笆墙外沉默地注视着。这次,瓦斯科夫没有闯进去,而是悄悄地走回了玛丽娅家。
他没注意到,上士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士兵们等到准尉和上士离开了波琳娜家的门口,一个个像幽灵一样迅速溜进波琳娜家。
瓦斯科夫刚把军帽挂在墙上,便听见房门“吱”的一声推开了。上士站在门口向准尉行礼。
“我们这几天天天像过节一样。”瓦斯科夫不无挪揄地说。
上士嗫嚅着。
玛丽娅听见瓦斯科夫回来,急忙端上热汤,一眼看见上士也在,又为上士摆上了汤盘。瓦斯科夫俨然像主人一样,手指了指椅子,示意上士坐下。
上士没有坐下,试探着问道:“我们是要调往前线吗?”
瓦斯科夫没有马上回答,稍顷,他点点头。
“什么时候?”上士又问。
“明天。”瓦斯科夫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明天?”
瓦斯科夫肯定地点点头,避开了上士犀[xī]利的目光。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爸爸对我说,我们这一代人是为战争而生的,也许这话没错。”上士说完,向准尉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瓦斯科夫透过窗户,注视着上士的背影,神色忧虑。玛丽娅走到瓦斯科夫身边,叹着气说:“今天晚上他们会一夜睡不着觉的。”
“他们是士兵。”
“是男人。”玛丽娅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安德烈呢?”
“男人有许多他该做的事情,女人不该拦着他们。他们去打仗,去流血,去牺牲。”
瓦斯科夫惊奇地打量着玛丽娅,玛丽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做女人的,应该会心疼每一个男人。”
这时,更加激烈的舞曲声从隔壁的波琳娜家传了过来。
“他们一定会喝得人事不省。”玛丽娅说。
紧跟着,隔壁传来了摔酒瓶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清脆。
玛丽娅担心地看着瓦斯科夫:“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瓦斯科夫没有搭腔,朝自己的床铺走过去。他睡在外屋,里屋是房东玛丽娅的卧室。他神态自若地脱下军装,准备睡觉。玛丽娅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瓦斯科夫,目光里充满了忧虑。
波琳娜的家里,士兵们唱着歌,激情难遏地摔着酒瓶。姑娘们悲伤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波琳娜想拦住每一个飞出去的酒瓶,却总也挡不住小伙子们强有力的胳膊。见没法拦住,她索性冲上前去,抱住了年轻人的脖子,柔情万种地说:“你们走了,把我一个人撇下了。”
“我们还要回来的,等到战争结束。”士兵们慷慨激昂。
一个老妈妈倏忽闯进屋子,她挨个地亲吻每一个士兵,并为他们胸前划着十字,为他们祈福。
“同志们,我们该和乡亲们告别了。”上士醉醺醺地站起来,吼道。
士兵们和屋里的每一个人拥抱、亲吻。波琳娜眼泪汪汪地拥抱着每一个士兵,在他们耳旁重复着一句话:“等你回来。”
玛丽娅家里早早熄了灯,屋里一片漆黑。瓦斯科夫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木床发生吱吱响声。玛丽娅坐在窗前,紧张地注视着隔壁传来的每一种响动。
“他们不摔酒瓶了。”
“他们在和波琳娜告别。”
“他们要离开波琳娜的家了。他们会直接闯进来,把你从床上扯起来,质问你为什么让他们上前线。”
“住嘴。”瓦斯科夫烦躁不安,大声喝斥着。
玛丽娅浑身一抖,不再说话了。透过窗户,她看见士兵们纷纷离开波琳娜家,然后停在自己的屋前,整齐地排成了两行。她吓得一把捂住嘴,眼泪淌了下来。
上士离开队伍,走到玛丽娅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