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一下做法,我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得这样好;有一次我发现,玩笑如果开过了头,就会弄假成真。有一天晚上,他为我们两人演唱勒奥的那首又朴素又动人的《好友瓦多之死》伴奏。你漫不经心地唱;我也唱得不认真,我的一只手放在羽管键琴上,在唱到最令人悲伤的地方,我很激动,就在这时,他在我手上吻了一下,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吻,但我知道,在朋友之间,即使是在你我之间,是不能这样吻的,万一人家这样吻你,你也不能接受!噢!亲爱的表姐,当一个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怀着美好的回忆独自遐想时,他的心情是什么样子呢?当时,我中断了歌唱,借口说该跳舞了;我请哲学家去跳舞。我们在露天吃完夜宵,一直玩到深夜;我睡下时已筋疲力尽,一觉睡到天亮。
我觉得当时大可不必表现得忸忸怩怩或改变自己的态度。因为需要改变态度的时候即将到来,所以用不着提前改变,不能过早地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我现在只有二十几岁,我要赶快享受我的权利,该玩就玩,因为一过了三十岁,再疯疯癫癫,就惹人笑话了。你那位爱挑刺的朋友竟然说我再过六个月,就会用手指拌沙拉①。等着瞧吧!为了报复他挖苦我,我说六年后我一定用手指给他拌一份沙拉,他必须吃下去。好,我们言归正传,继续谈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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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十八世纪,青年妇女拌沙拉用手指而不用工具,动作不利落,因此“用手指拌沙拉”一语,用来比喻年轻妇女说起话来像老太婆。
我们即使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至少也要掌握自己的行为。当然我希望上天给我一颗更为平静的心,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最高的审判说我的一生也像去年冬天那样没有太多的过错,我就满意了。事实上,我在这个唯一能使我犯错误的人的身边没有做过一件可以指摘的事。噢,亲爱的朋友,自从他走了以后,情况反倒不一样了;他不在时,我总想他,白天时时刻刻都在想他;我发现,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比他本人对我的危险还大,如果他离我远去,我就爱他;如果他来到我身边,我就装疯卖假;让他回来好了,我不再怕他了。
他远离而去,已使我感到难过了,现在又增加了一层忧虑,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如果你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爱情的话,那你就错了;我的忧愁有一部分起因于友谊。自从他们走后,我看你面色苍白,容貌憔悴,我时时刻刻都担心你会病倒。我这不是瞎疑心,而是有些担忧。我当然知道梦就是梦,而不是事实,但我总担心梦过后,事情也就随之发生。直到我看见你恢复健康,脸上有了血色,我才不做这种可恶的梦,睡觉睡得踏实。不论我心中是否夹杂着我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个人目的,只要他呆头呆脑地回来,在我们这里露个面,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愿意。最后,你的气色好了,我的无谓的担心也就随之消失了。你的身体健康,有了食欲,这比你说笑话更使我心里高兴。你在饭桌上大发议论,说我不该那么担忧(其实我的忧虑早已完全消失)。幸运的是他回来了,不管从哪方面说,他的归来都让我高兴。他回来,我不但不害怕,反而会使我放心。从我们见到他的那一时刻起,我就不再为你的生活操心,我也不会休息不好了。表姐,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你放心,我也永远是你的朋友。我起誓只要我有了你,我就永远是你的知己……天哪!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还不放心,令人十分忧虑。究竟是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噢,我亲爱的表姐,我们两人当中是不是总有一个人在某一天看到另一个人先死去?遭到这样残酷的命运打击的人真是太不幸了!她继续活下去就没有意思了,还不如死在前头好呢。
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这样无病呻吟吗?让这些毫无根据的恐惧心理见鬼去吧!让我们把死的问题抛开,谈一谈婚姻问题吧,这个问题谈起来比较愉快。你的丈夫很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他不向我谈这个问题,我也许永远也想不到。自从他和我谈了以后,我有时候思考这件事情,但总觉得此事毫无意义。唉!还是不考虑为妙!否则,我这个年轻的寡妇会变成老太太的。如果我再结婚,再生孩子,那时候我也许已经到了给我的前夫的孩子当祖母的年龄了,我觉得你太热心,以致把你的女友的名誉不当一回事,而且还说你这样做,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和善意,好嘛!我告诉你,你出于好心而要我再婚的那些理由,只要我稍加驳斥,就站不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