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我都处在极端苦痛之中,整个人昏迷不醒,我知道这是药物在发生作用。天亮时,我身上的血色已腿尽,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感到十分衰弱,又非常饥饿。我走到修面镜前,在镜中已看不到我自己,只有变淡了的色素还残留在我眼睛的视网膜后面,比雾还要淡。我欣喜我成功了。
“我用一块床单盖在脸上遮光,整整睡了一上午。大约中午时,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这时我已经恢复了力气,就跳起身来,尽量不出声地动手拆卸我的仪器,把它放到房间四周,不让别人看出仪器安装的方法。这时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还叫喊着什么,房东带来两个年青人想撞开门。我并不理会他们,赶紧料理了房里的其他东西。
“他们劈了门板闯了进来,在房里四处找寻,可见不到一个人。趁他们打开窗户时,我跳了出来,走进一间起居室。过了一会他们全都下了楼,我就带着一盒火柴又溜上楼去,把那堆废纸乱草点着了火,然后放上椅子和铺盖,再用根橡皮管子把煤气引到那堆火上去,把房子烧了,这样才不留一点痕迹。
“我成了隐身人。我轻轻地拉开前门的门闩,走到街上,我开始理解隐身术给我带来的非凡好处,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涌现出各种狂妄而奇妙的计划。”
七、隐身人的不幸
隐身人转了下身子,又继续着他的叙述:“在大街上,我心中十分得意。我就好像是一个眼睛看得见、脚步声很轻、而衣服没有窸窣声的人,在一个眼睛全都瞎了的盲人城市里走动一样。我有一种狂野的冲动,老想作弄人,吓唬人,拍拍他们的后背,扔掉他们的帽子,觉得自己比别人特别优越而洋洋得意。
“我来到波特兰大街,突然我的背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还发出碰撞的声音。那个背着一篮苏打水瓶的人惊奇地看着他的篮子,我哈哈大笑,说着‘篮子里有鬼’,就突然把它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向空中扔去。可是站在一家小酒店门外的马车夫突然冲过来接篮子,他张开的手指头猛然戳到我耳朵下面,使我痛得要命,我就把整篮东西砸到他的身上去了。接着人群里一片喧嚷,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就躲到那马车夫的四轮马车后面。
“由于这次事件,我害怕被人发现,我想挤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可是人实在太挤,我的脚后跟很快就被人踩着了。我沿着路沟走,路沟粗糙不平,把我的脚硌得好痛。一辆双轮马车这时正好缓慢地驶过,我的肩胛下面被车辕撞坏了。我跌跌撞撞地闪过马车,又用一种痉挛的动作躲开了一辆儿童车,就紧跟在这辆慢慢行驰的马车后面。这是正月里的一个晴天,路面上的薄层泥浆已快结冰,而我竟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我全身发抖。我事先竟没料到:不管我是否隐身,我还得听从气候的摆布。我哆嗦着,心情糟透了,我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摆脱困境了。
“我沿着马路跑到布隆斯伯里广场,想赶到博物馆的北边去,到了广场西角,一只小白狗发觉了我,它边叫边跳紧跟在我后面,鼻子垂得低低的,原来狗的鼻子就像人的眼睛一样,能嗅出人的踪迹。为了甩掉它,我跑到博物馆栏杆对面一所房子的白色台阶上,打算站在那儿等到人群走过去再说。这时我没注意有两个小孩在我身旁的栏杆那里逗留着,他们注视着我留在新刷白的台阶上的泥脚印,尖声惊叫道:“光脚印!光脚印!”我往下一看,立刻看到在一滩泥浆中隐约可见的一双脚的轮廓,在一瞬间,我都发呆了。
“一会儿工夫,周围就聚满了人,我又不得不逃了。我奔跑着穿过附近纵横交错的偏僻马路。”
隐身人停下来默默思索。肯普神经质地向窗外瞥了一眼说:“请继续讲下去。”
“当我越过广场的时候,雪花已像一层薄纱一样地飞落下来,我已经着凉了。我没有藏身之处,没有生活用具,世上也没有一个我能信任的人。我徘徊在街头,希望能找到躲雪的地方,最后,我走进了昂宁百货公司。那里什么都有,肉类、杂货、麻布、家具、衣服,甚至油画。里面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我觉得并不安全。我烦躁地来回寻找,后来在楼上发现一间存放许多床架的大屋子,我爬了上去,这地方早已生上炉子,十分温暖,顿时我感觉舒服多了。我又找到一大堆折叠好的棉褥子,决定躲在这里休息。
“过了一个小时,商店打烊的时间到了,人也越来越少,我就离开那屋子,溜到店里那些人员不太稀疏的地方。我看到店里的男女青年很利索地把白天陈列待售的货物都收拾好,他们又把整个商店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就走了。这时商店里一片寂静,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巨大铺面、走廊和陈列室中间徘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