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着,喘着,“环,舞!”直到后来,他感觉到热辣辣的太阳照在头上,又转了一会儿,才明白为什么会感觉到太阳的灼热了,原来那几个劳工,和它们挡住阳光的阴影,都已经离开他了。他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转着,周围的人对他视若无睹。他停下不转了,放下高举着的两只手臂,头晕眼花,摇摇晃晃,不过终于感到如释重负。只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儿,突然他觉得一阵惊慌——他的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他看见了自己的手提袋,就在一米开外,躺在泥地上,那些外星人壳质的腿在它周围晃来晃去。扒开人群,趁手提袋被进一步践踏得不成样子之前,他赶紧把手提袋抓到手里。
但是尽管他又继续找了一个小时,他的手提箱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沃克靠在“琥珀建材厂”的外墙上,喘着气。他在人群如潮的街上奋力挤了几个小时,将那个手提袋放在扣紧了扣子的外套里,紧紧贴抱在胸前,才走到这里来的。那些绿环不断地撒到他的头上,他不得不和他们一起转圈起舞。他觉得很可笑,但是如果他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敢想,他也不想知道。现在他浑身冒汗,又热又脏。
办公室门上用信息素“写”着通知,“弗丝希普克节放假”,那“字迹”还散发着潮气。
沃克将脸埋在两只手里,哽咽声就像胶水一样黏在了他的喉咙口。他站在那里,双肩一上一下地起伏着,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庆祝节日的人群像黑莓藤之河般地从旁流过。
他终于镇定了下来,抽答着鼻子,将被泪水浸湿了的手绢装进口袋里,又拍了拍腰部,腰带里藏着他的钱,还有两本硬硬的小本子,那是他的护照和回程飞船票,东西都还在。他只要走到星际旅行站,从那里就可以回家去——这趟花费惊人的旅行就将这样一事无成地结束了。但是他的那些文件还在,还有他的手机电话和阅读器,还有一个大有希望的客户,只要他不放弃,他会成功的。
“爷爷,我可能已经失去了您留下的公文包,”他大声地用英语说道,“但是我不想失去我的推销员工作。”
一个从旁经过的少年听到这奇怪的声音停下来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沃克觉得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想再见到了,只不过在走进“生命精髓”餐馆时,显然心情好多了。这个城市的街道本来就已经够曲里拐弯的了,庆祝弗丝希普克节的人群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更让人摸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找得着这个地方,即使找到了,节日里是不是开门营业,他也没有把握。一开始他完全走错了方向,后来偶尔在附近的十字路口处的信息素地图上发现了这个餐馆的地址。
“弗丝希普克要持续多长时间?”他坐下来开始吃饭的时候问侍者,还是先前那个长有褐色和白色相间棘刺尖的侍者。它站在柜台后面,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目不斜视,沉着冷静。
“一天,”它回答道,“虽然对于有些人来说,弗丝希普克的节日精神将会长久地留在心里。”
沃克抑制着心里的恐慌:“明天工厂商行都开门吗?”
“多数都恢复正常,有的行业假期可能会长些。”
“建材厂家呢?”沃克冲口而出,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正常上班,”侍者的肩向一边倾斜着,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尊贵的客人想必在建筑业方面有什么打算?”
“没有。”他勉强笑笑,他的声音让侍者吓一跳,“我搞销售,不搞采购。”
“您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侍者的肩膀回复了原位,“不知鄙人能帮上您什么忙吗?”
“在下想找一些商业客户,不知你认识什么制造厂家?或者库存管理、企业资源管理专家之类的?”
“您说的倒是地道的斯夫希普夫斯语言,只可惜,我听不懂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这大概太专业了。”
侍者慢慢低下身来,直到它的脸和沃克的脸处于同一个水平面上,它的腮帮子肉来回晃动着,就像缓缓流动的水面上漂浮着的水草一样:“商业上的事情确实非我能力所及,请问贵客家人都好吗?”
沃克琢磨好一会儿才想好怎么表达他的意思。“不。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已去世了,我没有孩子,和配偶……也分开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在和外星生物说话,“我离家已经很久了,我原来的配偶已经又找了一个新的伴侣了。”然后他沉默不语,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