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米特里别有兴致地观赏了棚屋的内部装饰,还摸了摸顶棚上用鲸须和海象牙制作的各种兽、鸟和人的形体。他还瞟了一眼那些最现代的水暖设备:村里有一个锅炉供暖中心。司炉就是中心主任,在居民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文明已经进入了这个被上帝遗忘的角落。立在墙壁旁的日产电视机和电炉也是例证。
萨满住房的气味完全与他的生活方式相适应:有草味、皮革味、鲸油味和燎毛的糊臭味。为了不伤害主人的自尊心,季米特里不得不忍受。
季米特里喂了马。把马留在米尔加羌的鹿群旁。他的马只是用来驮运生活必需品的,这样走起路来要轻松得多。屋里很暖和,但是季米特里并不想宽衣就寝,他只想跟萨满聊聊。米尔加羌拿出一瓶已开过的正牌冰镇伏特加、一条干鱼和一块特制的环斑海豹肉。季米特里谢绝了伏特加。他遵循禁用含酒精饮料的忠告,但是鱼和肉他都尝了一点。
米尔加羌几乎能自如地运用俄语交谈。能有机会和“大陆”来的人交谈他是很高兴的。他给季米特里讲了不少令人感兴趣的故事,其中有两个故事季米特里做了录音。
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猎人们和一种特别大的野兽遭遇的情况。这种兽长着巨大的龙头。背上还有长长的脊梁骨。
第二个故事具有浓烈的神秘色彩。这个故事似乎是米尔加羌的师傅:一位老萨满讲给他听的。故事讲述:在游牧民族集居地曾出现过一种奇怪的双面人。这种人当时正在寻找“光明世界的一个洞穴”。
季米特里被这个故事迷住了,正想进一步向主人探问细节,此时屋外却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接着还传来了或远或近的呼叫声,一个精瘦的小男孩掀开门帘钻进屋来。他用爱斯基摩语大声地说了句什么,看了季米特里一眼。马上就跑出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季米特里问。
米尔加羌哀叹着站了起来:“又是那些商贩在干坏事。我们这儿总是这样:只要到猎工们领工资的日子,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卖烧酒和伏特加,谁要是不买。就要挨揍。”
季米特里大惑不解地看了看萨满:“就是说,他们可以随意打人?难道他们有权强迫他人购买他们的商品吗?”
米尔加羌摆了摆手:“许多人本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但却又爱喝酒。再说,这些商贩别的东西几乎都没卖,而且他们又都是搞实物交易。”
“简直霸道极了。政府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我们这儿哪有什么政府?”萨满又摆了摆手,“发工资的总会计师、司炉帕雷奇都爱酗酒,我也如此。”
“那么警察局呢?派出所呢?”
“哪有警察局呀。依尔片那儿倒是有,我们这儿没有。那些贩子全都身强力壮,大家都怕他们。你稍坐片刻,我去试试,看能不能使他们平静下来。”
“我跟你一块儿去。”季米特里站起身来。
他们走出了棚屋。天已经亮了,到处布满白茫茫的雾淞,这里每年的这个时候气温一般都保持在零下5~6摄氏度。但是。寒风却使气候变得刺骨难忍。
整个住地人来人往:孩子三五成群;男人身着油污衣服、脚套充革布高筒靴;老太婆及年轻妇女则身穿色彩艳丽、图案别致的皮毛民族服装,完全可以与首都那些身着豪华皮毛的美女相媲美。每当发工资的时候,村里就是真正的过节,没有任何人干活。全村的居民都集中到中心广场上、商店门前来。眼下那里停着一辆商贩开来的越野车。车旁拥挤着想用毛皮和肉去交换酒、烟草和其他日用品的猎人。
当季米特里和萨满走到越野车跟前的时候,有三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在殴打一个身穿旧迷彩工作服、体格健壮但性格懦弱的男子。乌埃利卡利村的居民基本上都一声不吭地在一旁观看。只有妇女们有时会冲着年轻人吼叫两声,但是当正要去参与殴打的第四个伙伴恶狠狠地朝她们瞪眼时,她们便吓得不再吭声。
那男子已经倒下了。年轻的大力士们仍不罢休,改用脚去踢他,还想踢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