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水牛比尔的狂野西部的表演里有几只驯服的水牛。
为了寻开心,我喊道:“喂,希厅布尔!你记得安妮欧克莉吗?”
这水牛打了个喷嚏,我竟呆在那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因为那喷嚏听起来像是在说“希希里亚,”。“瓦坦亚希希里亚”是安妮欧克莉对希厅布尔的呢称。它在印第安苏语中是小神射手的意思。
我和我的小包从这个闷热的围栏突围出来时,我还在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喷嚏罢了。在门口我被两个大块头拦住,他们看起来像铁匠学徒那类人。
“我们收工后埃里克森先生要和你谈谈,”这头长着姜黄色鬃毛的巨兽对我说。他和他那个亚麻色头发的朋友很快又消失在人群中。
我感觉到了埃里克森先生要对我谈什么,所以整个下午我更卖力地干了。
偶尔我喊出几个印第安苏语词来(在奥马哈州立马戏团里曾经有几个达科他印第安人,他们有时还得说些他们的本族语。)它们只是些魔术用语,像空手变豆啦,耳中取牌啦之类的,但我真想和希厅布尔交流交流。再没听到回音,我想是这吵闹声中它根本听不见我。
于是我热得昏头昏脑,强装笑脸,帽子上的绿色顺着汗流染到我的脸上,直到埃里克森和他的小枪手分开人群向我走来,他的两个大个子学徒在用木板挡住大门。
仅仅不到六个小时我挣了十七美元四十五美分。
埃里克森和那个小男人走过来,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数着我的钞票,拿走了十三美元。
“没有我的水牛你不会在这小地方遇见这么多人挣到这么多钱的。”埃里克森平静柔和地说着。
那个小男人咽了一口唾沫,盯着那些钞票,他得到三美元。到门口站岗去了。
埃里克森朝最近的那家旅馆走去时又说,“还有件事,小巫师。租金是每晚四美元。别想换别的旅馆了,因为那都是我的。”
两个狗腿子紧跟着他们的老板去领他们的赏钱了。除了站在门边的枪手,街上只剩我一个人。人们有的回到旅馆,有的回到农舍喂他们吵闹的孩子。我站在街上,一贫如洗。但我估量了埃里克森和他那帮人,就像估量那堆人群一样。有绕过他们的路子,他们对付我还算嫩点。
如果我做得好,我确信会挣回失去的那些并搭下辆火车到北普拉弟去的。
对于逆境我并不陌生。我知道怎样花钱吃饭和睡觉。于是我走向普拉弟河岸,太阳正在落山。喝了口水,在河流的漩涡里洗了洗便在草地开辟一块地睡觉。感觉像在炉子边。白天的所有热量都存在草丛中,在夜里会释放出来。空气像玻璃一样热得一动不动,如果有光照射也许会闪闪发光呢。我知道午夜之后草地才能凉快下来。脆脆的草叶在我的薄底鞋下咔咔作响,叶片刮到了我的手。
我不太确信我在找什么,但我被绊了一跤,一头栽进那里面,才发现了它。我站在一个巨大的中间高四周低的圆形场地里。它有一个中等人身高那么深,大小像一个水牛圈,低矮的草和紫罗兰花长在这个大碗边儿上。场地里既背风又没有高高的草丛。这是一个废弃的水沈,水牛曾在这里打滚儿,把冬天的毛从它粗糙的身体上蹭掉。它不断地蹭,天长日久,地下留下了它的体重的印记。
我把皮箱放在脚边,可以不断地触到它,就在紫罗兰花丛里躺了下来(花朵早已经没有了,但香气还保留着),比起埃里克森的小破屋里那些臭虫霸占着的被套,在这里睡觉会更舒服的。
(隆隆的响声,像打雷,像地震,紫色花朵颤动着,大地也随着抖动起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向我的头顶压来。我平躺着,怕得要命,一大群硕大的躯体席卷着草原,有几只就从这水坑上跳过去。它们闻起来像牛,像牧场上的灰尘,星星点点的汗球和唾沫飞溅在我的脸上和衣服上,低低的哞叫淹没在蹄声里。数量减少了,只有少数落伍的飞奔而过,突然一个人扑倒在我身边。他是个白人,像我一样,但黑色卷曲的头发里长出两只弯弯的短牛角,乱糟糟的胡子里裹着一根套着下巴和脖子的棕色绳索。他喘着粗气,张着嘴,身体两侧隆起,呼吸出一股紫罗兰花香。我看了看他该长着手臂的地方,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前蹄,蹄子中间插着一只铅笔。我伸出手,笔尖刺痛了我的手指。)
我倏地把手抽回来,人也醒了。太阳刚升出地平线,空气还很凉爽。手指尖刺痛,我查了查地面,发现一个火石做的箭头直直地插在地上。仔细一看,周围有许多这样的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