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就是,”比尔指着他们喝酒时身边的黑酒桶,他们喝的酒就来自那桶里,“我的祖先用它来装酒,我也用它,用它装的酒味最好!还有这个东西,”比尔跑到墙角拎出根铁链子来,哗啦一下扔在波朗面前,“原来一直在库房里放着,现在被孩子拿出来玩了!”
一条绣迹斑斑的铁链。
波朗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跳了起来。那是他的车链,当年他赶着牛车时,这条车链就挂在牛车前,哗啦啦一路响着。不过那时铁链是明光瓦亮的,埃里常常为它涂满油脂。
一条开满鲜花的路,一辆装满豆子的牛车,牛车哗哗响着驰过秋天的草原,在草丛中留下软软的车辙。年轻的埃里鲍尔斯坐在车前,纵情歌唱。
前生,今世。
“是的!就是它啊!”波朗差一点就要喊出,“这是我的车链!是我的!”波朗请求把这根铁链送给他,比尔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第二天,波朗去看位于坡地上的埃里鲍尔斯的墓地。
秋天的草原青草茂盛,山艾丛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坡地就像一个大花园,山艾花、金菊花、一枝黄和绢毛阔苞菊像波朗前生的梦境那样连绵不断地灿烂伸向天边。不远处是一片山核桃林和凤梨树林,蓝松鸡正在那里哺育后代,等待着山核桃和凤梨的成熟。
波朗的前生就长眠在这里。波朗正朝着自己奇妙的前生走去。他的身后,缓缓流逝着220年的长长岁月,平漠大野,生死歌哭,多少不朽而辛酸的年华凝聚成这神秘的一刻。
穿着现代的衣裳
怀着前人的忧伤
滚滚红尘漫漫岁月
抹不去千古迷惘
何处是我前世的家乡
哪里有我如玉的新娘
波朗的心底静静地浮起一支歌。
山坡下独立战士埃里鲍尔斯的墓朴素无华,一座小小的土丘,一座长方形的青石小碑,上面刻着简单的碑文:
埃里鲍尔斯(1751~1775),俄亥俄州劳伦斯镇人,1775年在独立战争中牺牲。
波朗把碑上的每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脚下,静静地躺着他在这个地球上的另一次生命。虽然那次生命只有短短的24年,但埃里把自己的生命写进了祖国最辉煌的历史中,他是值得的。
波朗掏出那颗220年前射进他身体的子弹,默默地埋进埃里的墓里。这时,一阵风吹来,墓地旁的一棵悬铃木树歪斜过来,牵住了波朗的衣袖。
波朗没有拿开他的衣袖,他就这样静坐在自己的墓前,任凭悬铃木树地下的根须把他的前生和今生连在了一起。坐着坐着,他感到自己也变成了一棵树,根须扎进土里,与长眠的埃里鲍尔斯合为一体。
“这真是长眠的好地方,清风明月,鸟语花香。今生今世,我还愿意长眠在这里!”波朗摘下一片悬铃木的叶子放进口袋里,对墓里的人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