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纳西夫人,别为我担心,请讲下去!”波朗伏在桌上,他在竭力忍住自己发自心底的呻吟。
“埃里鲍尔斯死后成了卫国英雄,索虹就是靠着父亲的抚恤金过日子,所以她老是给自己的孩子讲他们外公的故事。讲外公如何在家里养伤,讲外公后背上的那块奇怪的红痣,斯塔夫人从小就记住了这些事。在她晚年时候,她又把自己外公的事情讲给下一代的孩子们听,于是我也知道了有一个很早就死去的老外公,他的后背上有一块奇怪的红痣。220年了,我没想到竟看到一个人长着和那位老外公一模一样的红痣!”老纳西摇着头连连感叹,伸手又要去摸酒瓶子,波朗忙把一只苹果塞到她手里。
波朗听老纳西讲故事时,一直摸着自己的后背。他看不到自己背上的红痣,但他知道,在他的上一次生命和下一次生命之间,红痣成了他唯一的记号,成了两次生命中唯一可以让人们认出他的标志。
对了,还有那颗子弹,那颗子弹在他的两次生命里都给他带来了深重的痛苦。
夜已经很深了,老纳西酒意加上倦意就要睡去了,她将要睡着的最后一刻,又指着脚下的土地对波朗说:“这里,就在这个院子里,我的祖先们每到丰收季节都会聚在一起彻夜狂欢。他们中一定有那位埃里,也许他和妻子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听说,他妻子的歌声美极了,整夜整夜,他们都在这里唱着舞着,那时院子里开满了花,金黄的龙舌兰,粉色的金菊花,淡淡的紫苑菊……”
“纳西夫人,索虹家的后代现在住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们!”波朗摇着熟睡的老纳西,老纳西抬起头看一眼天上的圆月,轻声说:“还有的是时间,你快去睡吧!”
天蒙蒙亮时,波朗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和老纳西的鼾声融进了淡青色的曙光里。波朗的梦里,一直响着一个姑娘动人的歌声,她的歌声充满对生活的热爱和爱情的喜悦。梦里的波朗还在想,她一定就是芬杰姑娘。
7.草原上的人家
第二天早晨,老纳西告诉波朗,索虹的后代住在镇外的汉姆草场上,经常过来看她,还送了她这条蓝色的披肩。因为埃里鲍尔斯只有一个女儿索虹,所以他的后人早就不姓鲍尔斯了,这就是波朗查不到埃里的后人的原因。
镇外的汉姆草原上,宽阔的草场中耸立着一座气派的大木屋,宽阔的前廊,粗圆木架成的屋顶。牛圈、草仓和工具房围在大木屋四周,安详舒适,就像一幅真正的田园名画。
“这就是我曾经有过的家,这里住着我的亲人。”波朗站在远处看着美丽如画的景色,他无法迈步向前走去。眼前的这幅美景是一场长达220年的梦,波朗生怕自己惊动了梦里的人,生怕这一切又要在他眼前消失掉。
木屋里的一个男人迎着波朗走来,男人名叫比尔,他很奇怪波朗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看他的木屋。当他走近时,才看到波朗泪流满面。
50多岁的比尔拉起了波朗,邀他去自己的木屋里喝酒休息。比尔的大手粗糙温暖,当他握住波朗的手时,波朗浑身滚过电击般的颤抖:“他是我的亲人,他的身上流着我的血!”一种强烈的冲动使波朗几乎要放声大哭。
波朗没有告诉比尔他的真实来意,因为谁也不会相信波朗说的话,他们之间也永远无法相认。但波朗认为这一年多的艰苦寻找是很有价值的,他有真正的归属感,他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根,破解了人类生命的一个重大秘密。
比尔和波朗举起杯来,要为他们的相识干杯时,波朗动情地说:“让我们为生命干杯吧,是它创造了这一切,是它给我了重新体验生活的机会!”
“好!为生命干杯!为相逢干杯!”比尔虽不明白波朗因何而伤心,但他很赞成这个年轻人的话,也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比尔带着波朗参观他的舒适的大木屋,自傲地让波朗看他满屋的粮食和高高的草垛。看得出,比尔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他很爱这片大草原。
“从这里,到那里,”比尔用长长的鞭子远远一指,“到处都有我的祖先开发过的草场,我愿意守着祖先生活过的地方过一辈子!”
祖先!比尔说出这两个字时充满深情,而站在他身边的波朗的心却狠狠地刺疼了一下。
“听说你是独立战士的后代,家里可有独立战士留下的遗物?”波朗在院子里参观时,向比尔提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