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特伦斯星系出现在眼前。
全息图像上显示出的特伦斯星系是从拍摄的,这艘飞船从奥特星云里冒了出来,接近了特伦斯6。它围绕着这颗巨大的行星旋转,然后在距离特伦斯6-14星球两光秒的地方停下了。
我想,特伦斯6-14的样子和现实中的一样。我能看见八个暗橘色的光点,是以伪装的面目出现的:这些是处于大气控制下的地区。七个绿色的光点开始围绕着这颗小行星舞动起来,突然,一道翠绿色的火花击中了它们,橘黄色的光点消失了。
之后的十秒钟内,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特伦斯6-14整个变成了绿色。镜头的视角扩大了,将整个特伦斯6收入镜头,这颗大行星也转为绿色,而当特伦斯恒星重新出现在全息画面中时,它也变成了绿色。
镜头回到处于伪装色的巴蒂克太空和人类太空的全貌。一颗孤零零的橘黄色恒星变成了暗黄绿色,而在巴蒂克人这一侧,离它最近的一颗恒星闪烁起来。
橘黄色、绿色、橘黄色、绿色、橘黄色、绿色……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目光穿梭于全息影像和那具木乃伊之间。
林霍尔姆回来接我的时候,发现我弓着背蹲在木乃伊前面,暴躁地用两只手抵住椅子的扶手。我在哭泣。中校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温和地说:“将军们在等你。”
在返回密封过渡舱的路上,我绊倒了好几次。我没有和精神病学家说一句话,也拒绝他再为我注射一针新的镇定剂。在飞行途中,我竭力让自己的大脑处于空白状态,却办不到。我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找回心灵的平静。事实上,我已经体验到什么叫彻底绝望。直到我们走过利里号的指挥所,来到娱乐室的门前,林霍尔姆才向我透露了一条线索。它上面满是倒刺,每个倒刺都在致命的毒液中浸泡过。
“别担心。你要说的话,他们已经知道一点儿了,参议员也做好了准备。整个太空舰队已处于警备状态,随时待命出发。”
我不得不靠在门框上,把眼睛闭上几秒钟,才没有失去知觉。
“一切会过去的。”林霍尔姆说。
他让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喊了声报告,请求进入大厅。呼吸并不足以让我的脸颊恢复血色,但是我不能比赫尔墨斯还缺乏意志力。
莱特纳期待地等了我几秒钟,然后用热烈的语气说:“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巴蒂克人向我们显示了其要塞所处的天文位置,妄图把我们引入一个陷阱。他们在全息图中展示了对地球人太空的全部了解,希望以此来吓唬我们,让我们自投罗网。我们也认识到,这次集体自杀就是他们的全面宣战。没有撤退,没有投降。我们会应对这一切的。教授,我们想从你这儿了解的是:这些发动大屠杀的怪物究竟本性如何?他们是政治疯子,还是宗教狂徒?他们是通过教育还是催眠法来灌输这种思想呢?我们是否有望以智取胜,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呢?在什么程度上……”
我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感到自己连吞口唾沫都很费力,然而,我无法忍受他连珠炮般的军事理性主义的论调,多听一秒钟也不行。我感觉莱特纳对我来说比赫尔墨斯还要陌生,因为人性,从其本身和本质上说,并不是身为人类就一定具备的,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们的谈话内容会传送出去吗?”我开口问道,说这句话主要还是为了试试自己的声带还管不管用。
“当然会传给参议员们的,”贝勒姆回答,“你可以直接跟他们对话。”
奇怪的是,我一下子如释重负,我感到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我想说的话了。我站起身,向前迈了几步。莱特纳正想开口说话,我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战争结束了,将军。”
房间里一片寂静,气氛比宇宙突然倾圮时还要让人感到沉重。我毫不怜惜地打破了这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