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牧师喊道。
“我想她还是看的好。”索尔塔说。
女检察长摊开纸团,细看了一会儿,说:“简直污七八糟。船长,你看怎么回事?”
那是一本书上扯下的一页,上面是些简单的彩色图画和几行儿童启蒙诗。索尔塔不禁要笑出来。画面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穿着很奇特,两人抱在一起拼命撕咬。“杰克和吉尔,提水翻山坡。吉尔揍杰克,杰克脑袋破。屠杀蛮快活。”那首诗写道。
朱厄尔弗赖特又接过纸片,好久,她才说*一句话:“他们不应该过早使唤小孩子。”她扔掉了纸片,也擦了擦手。
“过来,”船长说,“我们上楼梯吧。”
楼梯上尽是灰尘、老鼠屎、蜘蛛网,还有两副死人的骨架子。他们的右手关节依然套着角斗时护卫手指的金属套。索尔塔鼓起勇气捡起一副,可是怎么也不敢试戴一下。朱厄尔弗赖特顺水推舟地说:“船长,当心点好,说不定有毒哩,往往是这样的。”
索尔塔一怔。上帝啊,这姑娘有道理!他小心翼翼地担着钢护套的边缘,是有锈——它也会生锈,说不定还有毒呢。他把护套撂到一副骨架的胸腔里,说了一声“走”,他们沿着头顶上照下来的灰蒙蒙的一束光往上爬。进了门厅,是一条走廊,两侧有许多门。焚烧和斗殴的痕迹依稀可见。走廊的一端是椅子和沙发堆成的一道路障,路障被突破了,后面横七竖八地摊着3堆人骨。
“他们都没有脑袋,”牧师的嗓音有点嘶哑。“索尔塔船长,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得回船去,那怕去堂堂正正地死也行。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谢谢您,牧师,”索尔塔说。“您算投了一票,有人同意您吗?”
“让你的孩子去死吧,牧师,”格雷夫斯夫人说。“别让我的去。”
朱厄尔弗赖特朝牧师耸了耸肩,表示同情,可是仍旧说,“不行。”
有一扇门开着,那锁被一把消防斧砸开的。索尔塔说:“我们就看这一家。”他们走进一家普通的、敬慕死神的中产阶级人家,这里就像一个世纪以前那样,在纯而又纯的默德卡131岁那年。
这个纯而又纯的默德卡,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外乡人,举目无亲的人,从来没有任何企图和用心。起初,他是一个邮寄代购商,出售电影、电视的静止镜头照片和八乘十的风扇业彩色广告照。这是一种赚钱不易的生意,你必须货源充裕。老态龙钟的顾客对梅布什津津乐道,你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头梳独髻[jì]的姑娘对里普托恩惊叹不已,你又得博得她的欢心;还有,这两者之间的所有顾客都得一一照顾到。他从来不做妖艳女人的时照生意。“污秽、淫荡的照片!”每当他收到粗俗下流的信件时,他会勃然大怒。“下作!男人女人接吻、挑逗、摸弄!放荡!呸!”默德卡养了一只阉狗、一只阉猫,还有一个皱纹满面、任劳任怨的佣人,她实际上是他的妻子。他很穷,穷得两袖清风。然而,他从来不忘记行善积德,每年都捐款给父母协会筹备会和城中绝育手术门诊部。
每天晚上,他去第三大街的酒巴间聊天,与爱尔兰人争论,往往他会被叫出去挨一顿揍,因而大家都认识他。他让他们把他打倒在地,在人行道上嘲弄他。这就是他们的争论?他是能争的。他滔滔不绝地引述事实、数据和格言,别人无言以对。地狱,人类,俄国人两年内将在月球上建造一个轰炸基地;两年内陆军和空军将要头上套着猪尿泡互相厮杀。对了,我还要告诉你:该死的链霉素把我们都弄傻了;你听说前两年出生的孩子中有健康的?还有:让流感见鬼去;在巴尔的摩城外的克劳德营地,是我们搞了细菌战,在第24周爆发并蔓延开来;还有:人类动物业已退化,他们在MIT①已经证明,斯坦维茨和科曼证明了人类动物在目前的辐射强度下无法生存。还有:朋友,尽情享受你的肺癌吧,对每一部机动车辆排出的废气来说,将有2,703例的肺癌,我们必须得有机动车,是不是?还有:我的不中用的步兵,他们神经错乱,我们的经济已经无力支撑这样大批的神经失常的人,应该将他们统统阉了,这是惟一的出路。还有:应该把梅奇尼可夫②的尸体挖掘出来,抛给狗啃,因为他这个堕落之徒发明了性病预防法,从此以后,恶行非但不受惩罚,反而在全世界肆无忌惮地流行开来;我们应该弄上几个过去那种生理机能残缺的游民,让他们在街上瘸瘸拐拐、满口呓语,给我们的孩子们看看恶行的下场。
【① MIT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InstituteofTechn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