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喜欢电视之夜。去年的电视之夜上他只做了两三件变态事。
妈妈把一瓶白兰地搁在桌上,每个人都喝了很小很小的一杯。酒比烟草更珍贵。村民们可以酿葡萄酒,但葡萄不太对头,技术当然不怎样,所以酿出的也不是好酒。镇子里一共只剩下几瓶真正的酒——四瓶黑麦威士忌,三瓶苏格兰威士忌,三瓶白兰地,九瓶真正的葡萄酒,还有半瓶归老麦金太尔管的利口酒(仅供婚礼使用)——等这些喝完,存货就告罄了。
后来,所有人都希望白兰地没有被拿出来过。因为丹霍利斯喝的比他该得的多,还把分到的白兰地和许多土制红酒混在一起喝下去。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儿,因为他基本上没有表现出来,更何况这是个生日晚会,人人都开心。安东尼喜欢这样的聚会,就算他正在监听,也没理由反对这样的举动。但丹霍利斯却酒精上头,做了件蠢事。要是大家能预见未来,定会将他带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
人们惊讶地发现,丹忽然停了笑声,故事正讲到一半,塞尔玛邓恩如何找到佩里科莫的唱片,如何失手却没跌破,因为她动得比这辈子任何一次都要快,准准地接住了唱片。丹又开始爱抚唱片,眼中流露出渴求的神色,盯着佛利蒙特家放在角落的留声机。他忽然停了笑声,吊长了脸,事情变得糟糕,他说:“噢,基督啊!”
屋内陡然寂静一片。是那样的寂静,以至于外面大厅里祖父遗下的钟表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帕特雷利正在轻声弹奏钢琴。他停下了,手悬在发黄的琴键上方。
冷风从凸窗上的网织窗帘间吹进来,餐桌上烛火闪耀。
“别停下,帕特。”安东尼的父亲轻声说。
帕特继续弹奏。他弹的是《夜与昼》,但他的眼睛不时瞥向丹霍利斯,他弹错了不少音符。
丹立在房间正中,拿着唱片,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装了白兰地的酒杯,用力很大,手在颤抖。
大家都在看他。
“基督啊!”他又说,说话的口气让人觉得这是个脏字。杨格牧师,他正在餐厅门边跟妈妈和爱咪姨妈聊天,跟着也说了句“基督啊”,他闭上眼睛。
约翰斯必奇上前说道:“别,丹。这样说话对你不错,但你不想说太多,你知道的。”
丹把斯必奇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晃开。
“连放唱片都不行。”他大声说。他低头看着唱片,然后环顾四周。“哦,天哪…”他把酒泼到墙上,酒顺着墙壁流下。
几个女人倒吸一口凉气。
“丹,”斯必奇轻声说道,“丹,够了。”
帕特,雷利更大声地弹奏《夜与昼》,想盖过讲话的声音。虽说这并不真的有用,如果安东尼正在听。
丹霍利斯走向钢琴边,站在帕特的肩膀边,微微地摇摆身体。“帕特,”他说,“别弹了。来这个吧。”他开始唱歌,温柔地,嘶哑地,悲伤地:“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丹!”埃塞尔大叫道。她想跑过房间去他身边。玛丽斯必奇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
“丹,”埃塞尔又大叫一声,“别……”
“我的上帝,安静!”玛丽斯必奇哑着喉咙说,把她推向一位男士,他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一边死死抱住她。
“生日快乐,亲爱的丹尼,”丹唱道,“祝我生日快乐!”他停下,低头看着帕特雷利,“弹啊,帕特。给我弹啊,要不我老走调。你知道我五音不全,离不开伴奏!”
帕特雷利的手伸向琴键,开始弹奏《爱人》——舒缓的华尔兹节拍,安东尼最喜欢了。帕特的脸色惨白,手指僵直。
丹霍利斯的眼神望着餐厅门,望着安东尼的母亲、安东尼的父亲,他过去站在她身旁。“你们养了他,”他说,眼眶中的泪水在烛光中闪闪发亮,“你们给我去找他……”他闭上眼睛,泪水汩汩而下。他大声唱道:“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你让我开怀……当我感到忧伤……”
安东尼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