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了第一条蛴螬,肥肥的,深红色,里里外外沾满他的血。它已经咬破卵膜,但显然还没有开始噬食它的代母体。在这个阶段,蛴螬除了母体之外什么肉都会吃。如果任其自然,它就会继续分泌毒素,而正是这种毒素引起洛马斯的恶心和警觉。它终究是要张口吃肉的。待它咬破洛马斯的肌肤,他也就奄奄一息,或者一命呜呼了。
盖托伊小心翼翼地夹起蠕动着的蛴螬,观察它,而对那男子凄绝的呻吟不知怎的却置之不理。
突然,那男子失去了知觉。
“好,”盖托伊俯视着他,“我希望地球人能够随意失去知觉。”她真是冷酷无情。
而她夹在爪上的东西……
在这个阶段,蛴螬是无肢无骨的,长约15厘米,粗约2厘米,没有视觉,带血而粘滑,像条大蚯蚓。盖托伊将它放入阿奇蹄肚里,它就立刻钻洞穿孔。它将呆在阿奇蹄体内,直到把肉吃光为止。
盖托伊探查着洛马斯的肌体;又发现了两条,其中一条细小而精神,“雄的!”她兴高采烈地说。雄蛴螬比我命短,要经历种种变态。甚至在它的同胞组妹长出步足之前,凡它能抓住的东西就要钻孔打洞。在盖托伊夹着它放入阿奇蹄体内的时候,唯有它肆无忌惮地企图咬她。
洛马斯的肌肤里爬出了略为苍白的蠕虫。我赶紧闭上眼睛。这比看见腐烂尸体上的蛆虫更加令人胆颤心惊,比任何画或图解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嘿,还有呢,”盖托伊说,又夹出两条又长又粗的蛴螬。“盖恩,看来你还得去宰头牲口,你们地球人体内真是什么都能寄养。”
在我的一生中,人们总是这样对我说:这是一种分娩法,可靠而必要,是特里克和地球人的共同努力。在此之前,我对此一直深信无疑。我知道,分娩无论如何是痛苦的,流血的。然而这里发生的却是另一回事,更令人毛骨悚然。
盖托伊发现了一条正在咬破卵膜的蛴螬。卵膜的残余仍然通过自己的管状物、或钩状物或诸如此类的东西与一根血管相连。这就是蛴螬依附寄主体内,并吸营养的方法。
它在咬破卵膜之前只是吮血,接着就咬食具有伸展弹性的卵膜,然后唾食寄主的肉体。
盖托伊咬去卵膜,舔净污血。难道她喜欢血腥味?难道童年的旧习非常顽固,或者根本就无法攻掉?
整个分娩过程是不近人情的。我以前从未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近人情。
“看来还有一条,”她说。“也许两条。挺不错的一家子。近来,我们能在寄主体内发现一两条蛴螬活着,就喜出望外了。”她朝我瞅了一眼。“盖恩,出去呕个干净。乘这个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去吧。”
我晃晃悠悠,勉强跨出门槛,就在前门那边的一棵树下,我翻肠倒肚,呕得实在呕不出来为止。后来,我站着直打哆嗦,泪如泉涌。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痛哭流涕,但我克制不住。我朝前走去,离家远些就不会被人看见。我闭上眼睛会就看见红色的蠕虫在更红的人肉上爬动。
一辆汽车朝屋子方向开来。除了运送农业设备之外,地球人是不准使用机动车辆的,所以,我知道这一定是阿贵领来洛马斯家的特里克,也许还带了一位地球人医生。我用衬衣擦了擦脸,竭力控制住自己。
“盖恩,”阿贵在汽车停住后喊道。“出了什么事?”他从又低又圆的特里克便车车门里爬了出来。另一位地球人从另一边的车门爬了出来。他没有和我说话,就径直进了屋子。
他是位医生,有他的照料,再吃上几只卵蛋,洛马斯也许能够康复。
“是库特吉夫吗?”我问。
开车的特里克冲出车门,在我面前抬起了半个身躯。她比盖托伊苍白,个儿也矮小——也许是从其他动物代母体肉出生的。从地球人代母体内出生的特里克个儿更加高大,数量也略为多些。
“生了六个”我告诉她,“也许七个。都活着,至少有一只雄的。”
“洛马斯怎么样?”她急切地问。我很欣赏她的问话和她提问时那种关切的声音。洛马斯最后吐出的几个清楚可辨的正是她的名字。
“活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