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巴特勒(1947-)是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1971年开始创作科幻小说,主要作品是关于生命繁衍的长篇小说,如“设计者”系列(1976~1984)和《世代交替》(1989)。她极少发表短篇,然而正是那为数不多的短篇为她赢得了奖项。《亲生孩儿》获雨果和星云两大科幻奖就是一例。它以异种生殖为题材,描述人类失去地球后为了在外星球获得外星生物的保护,而不得不成为他们繁殖后代的代母体。叙述者盖恩忍辱接受外星生物的寄生卵,既是他的成长礼仪,也是地球人在外星球上的生存阶段。故事之所以感人是因为其内涵超越了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将怨恨和感激之情水乳交融地倾注在地球人和外星生物的关系之中。巴特勒构思新颖巧妙,笔触细腻情深,主题寓意深刻,人物栩栩如生,令人掩卷之后仍然难以忘怀。
盖托伊是外星特里克生物。她的姐妹给我家送来了两只未受过精的卵蛋。盖托伊让我母亲、兄长和姐妹们分享一只,却定要我独自吃下另一只。母亲不想吃,她端坐一旁,望着孩儿们一个个吃得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她大部分时间却凝视着我。
我躺在盖托伊又长又光滑的腹部,不时地吮吸着那只卵蛋,心里纳闷,母亲为什么不愿享受这无害的乐趣?卵蛋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父亲对这种补品是来者不拒,所以寿命长了两倍。
他晚年该衰老的时候,才与母亲成婚,生下我们四个。
当盖托伊的几只步足把我紧紧搂住时,母亲转过了脸。盖托伊喜欢我们人的体热,所以一有机会就搂紧我们。年幼时,我躺在家里的时间较多,母亲总是教导我,对盖托伊要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唯命是从,因为她是外星政府官员,掌管我们这块地球人保留地,是外星智能生物特里克与人直接接触的最重要代表。她说来就来,径直爬上为她特设的躺椅,召唤我去暖和她的躯体。当我躺在她的怀里,听她像往常一样抱怨我骨瘦如柴时,是不可能对她毕恭毕敬的。
“你好多了。”她这一次说,一边用六七只步足检查我的身体。“你终于胖了些。瘦是危险的。”
她的检查变得如此轻柔,就像抚摸一般。
“他还是太瘦。”母亲警惕地说。
盖托伊抬起头来,离开躺椅的躯体约有一米长,仿佛打算坐起身来。她双眼盯着母亲,母亲则把老气横秋,布满皱纹的脸转了过去。
“莲,我要你把盖恩剩下的卵蛋吃了。”
母亲默不作声。
在保留地外,煽动盖托伊的特里克比比皆是。他们希望获得更多的地球人作为他们传宗接代的代母体。
此刻,盖托伊卷起四只步足把我从她的怀里推向地板。“盖恩,去玩吧,”她说,“坐到你姐妹那边去嬉闹吧。你卵蛋吃得最多。莲,过来暖暖我。”
我认为母亲的犹豫是毫无道理的。在我最早的记忆里,她就曾躺在盖托伊的身旁,和她谈论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还把我从地板上抱起,放在盖托伊的一个体节上,一边还放声大笑。
那时候,她也享用自己份内的卵蛋。我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中断这种嗜好的。
此时,母亲靠着盖托伊躺了下来。盖托伊用左侧的步足把她夹住。虽然夹得不紧,却很牢靠。
我觉得那样躺着总是十分舒服的。可是除姐姐外,家里人对此都感到厌恶。
盖托伊是有意识地夹住母亲的。她略略话动了一下尾巴,规劝地说:“莲,你卵蛋吃得太少轮到你时就该吃些。你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它。”
盖托伊又摆动了一下尾巴,动作极其敏捷,若不留神注意,根本觉察不到。她这是在蜇母亲裸露着的大腿,还蜇出了一滴血。
也许是冷不防的缘故,母亲惊呼了一声。蜇一下实际上并不痛。她随即叹了口气。我看得出,她已经肌肉松弛,身体酥软,在盖托伊的怀里赖洋洋地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着。“你为什么蜇我?”她用半睡半醒的声音问道。
“我再也不忍心看你坐在那儿受罪。”
“你该知道,他现在还是我的儿子,”母亲突然说。“别想从我这儿把他买走。”她以往是决不允许自己说出这种话来的。
“哪能呢,”盖托伊随声附和,一味迁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