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开始上楼,黛安娜停下脚步问:“婴儿尿布湿了怎么办?”
“嘿,黛安娜,我也不知道。”范尼萨心中一亮。“对,我想起来了。喏。你抱着她。”她把小孩交给黛安娜后便一步两级奔下楼去。
“你去哪儿?”黛安娜问,笨拙地弄着小孩。
“取一些纸巾来,万一需要时用。你先去,我马上就上来。”
那天晚上,厨房里,婴儿奶制品、奶瓶、奶嘴、各种各样的婴儿食品罐,泛滥成灾。一包包“庞珀斯”尿布堵住楼上浴室壁柜的门,关都关不上了;浴室里满是婴儿爽身粉、婴儿擦屁股纸的香味,还有婴儿的香味。范尼萨的房间里,放着一张临时搭起来应急的小床,用两把餐室椅子架上一只大抽屉,空抽屉里垫着一床百衲被。范尼萨坚持把小床搁在她房间里,朱莉亚也没有阻拦。自从露西去世以来,范尼萨从来不让别人进她房间打扰她的哀悼。现在出现了新局面。她们都在楼下书房里,坐在炉边,柴火正旺。
婴儿已经喂过,洗过澡,打过嗝,用“塑料内裤但软些”的尿布包好,现在趴在范尼萨的肩头上很快入睡了。范尼萨把头埋进一本老版的斯波克博士的《婴幼儿护理》。黛安娜交叉着腿坐在炉前用杵和臼捣香草叶,是准备敬奉给塞米斯女神请她保佑婴儿的。朱莉亚坐在她喜爱的摇椅里,凝视着火苗正欢的柴火,用手拽拉着自己的下嘴唇,这是每逢她深思或深感麻烦或二者兼而有之的时候的一种习惯动作。
朱莉亚从市场回来后已打过电话给警察局和“家庭与青年服务中心”,两个单位都说明天上午过来瞧瞧。警察局也许会向黛安娜提出难以回答的问题、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过那倒不使朱莉亚担心。这位亚马孙人已经学会沉着镇静地应付执法部门的官僚,而且也像她那样善于针锋相对。
倒是服务中心的社会工作者会怎么问、怎么说,使朱莉亚颇感不安。朱莉亚看过很多新闻报道,看过很多广播电视的特别节目,知道这个小孩的前景将会是什么。等着黛安娜自己找出答案好了,范尼萨呢?感谢上帝,婴儿同范巴萨有什么相干?
“妈妈?”
也许女神没有赐给朱莉亚先知先觉的本领,但是她是一位母亲——所以立刻感到会有什么事情了。不过她还在装傻。“怎么了?亲爱的。”
“我们叫她露西好吗?”
糟糕,糟糕,糟糕!
“我说,她有点像她,你说呐?她有一对蓝眼睛,同露西一模一样。”
“所有的婴儿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蓝眼睛,亲爱的。”胆怯。现在就对她讲明白,乘现在还来得及。毕竟她已经开了一个头。告诉你女儿,明天上午他们要来把孩子带走。
接下去,给她一个曲线球,让她接不着球输一分。“时间晚了,范尼萨。明天还要上学。”
“噢,妈妈。”
“去吧,小姐,把孩子给我。”
“不,我把她放进去,反正她已经睡着了。”范巴萨抱着婴儿小心谨慎地站起身来,好像是一位新的母亲,好像抱的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妈妈,你怎么想?”
“想什么?”朱莉亚明知故问。“让她继承露西的名字呀!”
“明天上午再谈吧。”
“可是妈咪……”
“轻点,范尼萨,你会吵醒孩子的。现在,去睡吧,明天上午咱们再谈。晚安。”
朱莉亚感觉到黛安娜正默默地凝望着她,但她不去看她一眼。“你怎么回事?”比平常对客人和朋友讲话的声调要无礼些。
“你在隐藏什么事,朱莉亚?”
“什么事也没有。”
“范尼萨只是想纪念她的朋友。我看不出有什么错,我想你也不会觉得有错。”
朱莉亚负疚地说:“我也没有说有什么错。”
“那么,有什么事呢?”
“我们一定要现在谈吗?”
“是的,必须现在谈,”黛安如说。接着,又说了两句幽默话:“除非你要我避开也把你送上床的局面。”
朱莉亚扑哧一笑,望着黛安娜说:“屋子里看来有了误会了。”
“是吗?”黛安娜不那么高兴。
“我们不能留下她。”就是这件事。说出来了。可是,为什么不觉得松心了呢?
“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