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黛安娜有这样的感情,而当她走近垃圾桶朝里看的时候,情绪更加激动了。她感到一阵眩晕,既困惑不解又极其愤怒。双手抓住垃圾桶用那么大的劲以至金属口子切破了手指,流了血,而自己还感觉不到。她的胃里在翻腾,胆汁直往上涌,像要呕吐。不,她对自己说,我是亚马孙人,是女王的女儿,我朝拜过主神宙斯,我冲破过地
狱的墙壁,我在美杜莎的目光下无畏无惧地站立过,我不会向病痛低头,我不是软弱的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我是亚马孙女王希波莱特的女儿……接着,黛安娜就病了。最后,直到她停止了呕吐,呼吸恢复正常,泪水也干了,才重新获得对自己身体与意志的控制力。
感情的激动过去了,可是突然来了“幽闭恐怖”(似乎是小巷的墙壁正在阴谋策划把她幽闭起来)。黛安娜手伸进垃圾桶,把婴儿拣了出来。
“不要害怕,小家伙,”她对仍在呜呜地哭的小婴孩说。“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会把你送回你母亲怀里去的。
我向塞米斯起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偷走你的人,他要为这桩可怕的罪行付出代价。”
她把小孩裹抱在胸口里,召唤来“神行太保”赫尔姆斯的礼物——一阵风卷到小巷底。泥塘水面吹起了涟漪,吹得正在观望的老鼠浑身发痒,而神奇女郎借着这股信使神吹来的风力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消失在映射出玻璃大厦的阳光明媚的天空,她的闪烁着星星的特殊服装也迷失在吼越波士顿上空成为银色光点的机群之中。
朱莉亚卡帕特利斯教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吸着刚烫伤的大拇指,然后伸出舌头舔舔烧焦了的小鸡,小鸡至今仍在炉上冒烟。她知道用舌头去舔太孩子气了,但这样使她觉得舒服点,她眼下想的就是要这样的舒服。
她知道今天本该去工作的,不该留在家里看“唐娜里德专题电视节目”。与其在厨房里弄得一团糟,还不如去哈佛的大教室里作演讲。她站在三百名学生面前,要比站在三口锅、一口平锅、一堆脏餐具和一本烹调书面前,要舒服自在一千倍。一顿晚饭全部烧焦。
范尼萨到哪里去了?朱莉亚立刻心烦意乱起来。至少一个钟头以前,范尼萨就该从商店回家了。
平静下来,理智才能传送过来。你是知道的,这孩子这几个月来很难受。从她的好朋友露西自杀以后。你知道精神病医生是怎么说的。
所以我才留在家里,而没有去学校,我本来是属于学校的。——朱莉亚内心在辩论。因为医生说了,母女两人在一起呆的时间应当多一点。要像母亲同女儿那样生活。
好了,我留下了。可是范尼萨又在哪里?
正在此时,前门打开了,一股秋天的冷空气钻进来,但无益于改善朱莉亚的心情。她大步走向门厅,挥舞着一把木炒匙,准备战斗。
恰巧不是抱着一大袋物品的范尼萨。而是黛安娜。还抱着一个婴儿。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裹在报纸里。
“这是什么?”
“她饿了,朱莉亚。而且冷。”
“可她是从哪儿来的?她生下来只有一两天。她的母亲在哪里!”
“我不知道,朱莉亚。”这个亚马孙人的眼睛里充满着苦恼与对这个小生命的关心。“朱莉亚,我需要你的帮助。”
常识,直觉与敏感,像子弹一一击中朱莉亚的脑子。
“噢,上帝,你找到的,是不是?从街上找到的。”
“请求你,朱莉亚,现在不谈这个。”
“我没法相信,有人真把孩子丢掉,就像扔掉一份昨天的报纸。你听到过这些事,可你从来不相信。”朱莉亚望着黛安娜的脸,双手交叉抱着自己。“噢,亲爱的,我抱歉。你真让我吃惊,的确这样。”想想看,这孩子遭遇到些什么?我可怜的、天真的亚马孙人。“把她送进厨房,别吹着芽堂风。”
朱莉亚到储藏室去翻东西。“听着,黛安娜,我要到商店去买些东西,”她拉出一条旧的、已有些破损的婴儿毛毯,还有一块柔软起毛的洗碟布。“这些是现在就要用的,别的等我回来。”她一只手把这些东西扔给黛安娜,另一只手抓起外衣。
“我要这些东西十什么,朱莉亚?”黛安娜从地板上拣起这些东西时问。“我从来没有带过小孩。”的确在这位亚马孙人的话音里有一点惊慌,尽管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位女士并未注意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