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马上又停了下来,我听出来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是老纳木勒,我正站在他房间下面的楼梯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特。他懒懒地低吟出一串单词,就像拍卖商在唱一首格里圣歌。他不时地被机械地卡嗒声,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及其他很单调的声音打断。
我小心地把头探出楼梯顶。昏黄的台灯光下,老纳木勒正坐在他的床上,脸色红润,眼光闪亮。他两侧各坐了一个中年人,握着他的手。其中一个是德里克丹。十几个人紧密地围坐在老纳木勒的床周围,在纸板盒里翻着文件。一个年轻人坐在一边正在打电话;另一个在一个厚便笺簿上奋笔疾书。还有一个正把从便笺簿上撕下来的纸往涂了软木塞炭涂的墙上贴。一个老式台式计算器放在德里克丹的腿上,他的双手正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拉姆杰知道雷顿和诺兰是一起的,同位,原因,比率,前后关系,”老纳木勒那低沉的声音传来一串令人费解的词句,“机会信任因素,关系,詹宁斯……”
“无罪轨迹。”德里克丹突然叫道。
“有罪轨迹。”坐在老纳木勒另一侧的中年人叫道。
“——关系,交叉点,除去十以下的,除去十以上的,忽略雷顿——”
在纸箱旁翻动文件的那些人开始往老纳木勒呻吟的曲子中加词:“淫荡”,“经济因素”,‘八十三”,“逆反”,“坐牢”,“禁止有罪轨迹”。
“极大的破坏性。”德里克丹说道。
“投射。”另一边的那个中年人说道。
坐在电话边的那个年轻人在拨号码。
在我下方几寸的地方,有一个声音叫道:“危险!停!”
几双坚硬的手抓住了我,把我推上楼梯,走进屋子。二十来张的脸毫无表情地盯视着我。
“这附近有卫生间吗?”我浑身发抖,拉了拉衣领。
老纳木勒神经质地狂笑起来。
“他在偷听吗?”他问道。
把我抓上来的那三个人点了点头。
“你还听到了什么?”
“我正在找卫生间,”我无力地申辩,“我迷路了,我——”
老纳木勒又笑了起来,笑声拖得又长又响,近乎疯狂。“带他到卫生间去!”他狠狠地叫道,脖子和额头的青筋暴跳。然后又疯狂地笑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目光中含着杀气,似乎要在我的脸上戳穿两个洞,牙齿向外暴突着,像要吃人一样。
那三个人押着我来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卫生间。那里有一个旧式的抽水马桶,是用线拉着放水的那种,还有一个淋浴头,固定在一个爪形架子上,一面镜子,背面已有几处水银脱落了。我在马桶边站了有五分钟,但什么也没有排出来。从镜中望去,我的脸上是愤怒,疯狂。我打开门走了出来,那三个站成一排等着我。他们又领我走过一道道令人头晕目眩的螺旋形楼梯,我的房门出现在我认为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我温顺地走进屋,房门被关上了,上了锁,脚步声远去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没开灯坐在扶手椅里,眼前总是浮现老纳木勒那疯狂的,充满杀气的长脸。我在那儿坐了约一个小时,这时大厅里传来急切切的脚步声。我悄悄地来了个后翻,蹲在椅子后面。
钥匙在锁眼转了一下,一道黑影迅速扑到我的床上。
我向那道黑影俯冲过去。
我感觉自己正与一包丝线和一个尖尖的臂肘打架。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低声哭叫道:“救命!”我把这人的脸拉近一看,是艾米丽戴尔正瞪着恐惧的双眼抽泣着。
“他们要来杀我们,”她仍抽泣着,“他们就要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谁?”
“那些算计的人!”他们在我房门外小声议论来的。我跟你谈过话,你又看到了我们的工作核心,所以他们要杀掉我们,他们就要来了!他们会炸了我们然后吃掉,就像他们——!”
我用手挡住她的嘴,紧紧按住她别说话。我听到大厅中的地板响了一下。我猛冲向房门,反转了一下钥匙,将门从里面锁好。
门扭静静地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