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干了什么?”伦道夫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没一没干什么,别紧张,别这样,他只一只是打一打了她一下。”斯库苍白的脸不停地抽动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费德在哪儿?”
“他一他不在这儿。”
伦道夫用眼睛斜视他,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伦道夫把他扔到地上,再不愿看他的脸。年轻人落在了一个罐头盒上,发出一声尖叫。他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逃走了。伦道夫瞪了一眼那几个在一边无声地看着的同伙;他们也随着斯库跑去找费德了。
我差点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伦道夫想到。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朝家的方向跑去。街旁昏暗的灯光将黑暗笼罩,浑身散发的热量打湿了他的衬衫,周围的寂静使他只能听耳边的气流。但这一切他都没注意到。他只知道他必须回家,回家找到路易丝。
魔术师的呼吸变得剧烈急速,一下重过一下。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嘴滴落到水槽里,与水溶合又与之一起迅速流走。他又有了过去饮酒过多时的感觉。足足有一分钟,他无助地时而跪在水槽边,时而跪在抽水马桶旁,吐了又吐,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慢慢地,他的呼吸恢复了正常。魔术师合拢双手,接了些水含在嘴里。直到他吐出的水不再有一些的红色,嗓子也不再发紧,他才喝了点儿水。最后,魔鬼刚刚杀过人后的任何痕迹都消失了。
魔术师虚弱地倒在床疗一闭上眼,慢慢将头倚靠在墙上。他向对面的墙望去,墙上的裂缝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越来越宽。他知道克伦肖先生正在学着适应没有肉体的存在,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专注而变得强大了。同时,魔术师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减弱。为了迷惑克伦肖,他消耗了大量业已减少的精力。以前他常常脱去身上的伪装,不,这次不行,维持伪装并不费什么能量。魔术师突然大笑起来。
“虚荣心将断送掉我的生命,对吗?克伦肖先生。”他问。
没有人回答。对一个死人说话魔术师觉得很愚蠢,因为他知道,克伦肖并不在听,只要他愿意,他会听见的。但是为什么在他那一个生存空间的人要倾听我这个世界的人的话呢?伦纳德想。这就好比一个人听一只蚂蚁说话一样。任何人都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但除了其他的蚂蚁以外,没有人留神去听他们到底说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他想与人交谈。
“就只一天,克伦肖先生。然后你就可以走了,魔鬼也会和你一起走的。我的能力在减弱。为什么你不帮助我呢,克伦肖先生?你只需在这儿再多呆一天,多给我一天时间,求求你。”
克伦肖先生以令人窒息的沉默回答。寂静压迫着魔术师的身体,扭曲着他的脸。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伟大的伦纳德开始出汗。
再多一天……再多一天。约翰逊先生在梦中咕噜。再多一天。突然他被一阵震耳的门铃声惊醒,惊坐起来。一声接一声,非常急迫地从大门传来。他跌跌撞撞地走进门厅,戴上眼镜。向外望去,有一个黑影在黑夜中。这个身影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完全相同。他打开了灯。
是伦道夫。他站在门外,脸紧贴在玻璃上,象只等待食物或正被追赶的猫一样,狂乱地抓着门玻璃。约翰逊先生尽快地打开金属门。他刚把大门打开,伦道夫就一把推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就飞快地跑上了楼。但约翰逊先生仍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双狂乱的、野兽般的眼睛。一阵急速的热风从门外空洞洞的黑暗中拥进来。约翰逊先生打了个颤,飞快地锁上门。
伦道夫慢慢地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他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板仍吱呀作响,他感觉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来到床边,俯下身端详着路易丝。她蜷着身子,在睡梦中喃喃自语。马上,他发现了她发红的眼圈,他知道斯库说了真话,有人伤害了路易丝,他的路易丝。
伦道夫大声咒骂着。他本没打算惊醒路易丝,但事实是她醒了。惊恐地盯着他的脸,低声叫道“伦道夫?”
“亲爱的,没事儿,睡吧!”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些了,但路易丝仍觉得那是双野兽的眼睛,一只闻到血腥味,预备大开杀戒的野兽的眼睛。这眼神正如伦道夫从恶梦中惊醒时的眼神一样。那些难以启齿的梦。
露易丝听见伦道夫在厨房中摸索。她没动。过了一会儿,伦道夫走了,门也卡嗒一声关上了。恐惧中,她又独自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