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看着老虎就消失不见了。
罗杰忍痛艰难地站起来,拾起东西爬回了岩石,把臭呼呼的襁褓留在下面的平地上。现在太晚了,不能去找水。他准备明天去。
玛丽亚闭上了眼睛。罗杰在旁边躺下,用手臂护住她,好让她暖和些。老虎已经离开了,可他仍很难使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真使她创造了这一切,真是她救了自己吗?
“他们”在夜幕降临后来了。他开始并没看见,只是听见了他们来的声音,是马群,那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夜空一片晴朗,空中挂着半轮皎洁的月亮。他看到玛丽亚的眼睛睁着,发出乳色的光晕。她醒了,但只是静静地躺着。
他想要动一动——但动不了。他的身体软弱无力,不听使唤。手、胳膊、腿都失去了知觉。他只有眼睛能动,但脖颈之上的脑袋却死沉沉的,连伸出舌头舔一下干裂的嘴唇都办不到。他感到一阵惊恐。这难道是一种未被预料到的病毒反应?
马的鼻息越来越近。他拼命转动眼珠,向山谷外看去,看见了马队。
他们排成一列,进入山谷。共有四匹马:灰的、黑的、白的、棕色的。马背上的骑士都很矮小,全身都裹在黑色紧身衣里。
一个骑士在岩石边停下来。面纱之上露出一双兽类才有的眼睛,没有眼白。骑马者爬上岩石,从罗杰臂弯里取走了玛丽亚。没有一丝顾忌,毫不担心会遇到罗杰的任何抵抗,仿佛早就知道他不会做出任何回击一样。
“你想把她怎么样?”罗杰无声地问。
你会像罗西塔那样照顾她吗?会像我那样照顾她吗?
没有回答。
马匹嘶鸣,接着马队如幽灵般驰过山谷。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山谷之外,追随着玛丽亚:我会去找你的,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别忘了我。
他不奢望玛丽亚能听到他的话。
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麻痹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先是手和脚趾感到一阵疼痛,然后是喉咙恢复了吞咽能力。随之而来的又是那无止境的疼痛,蔓延全身,过了一会又没事了。他的头可以动了。看来麻痹并不是永久性的,不是由病毒引起的,而是他们在他身上安排的。好让他们能更容易地带走玛丽亚。本来他可能会因失去玛丽亚而伤心呜咽,也会因为深感宽慰而泣不成声,而此刻他却欲哭不能。
他转过头,向谷口开阔处望去。那边光芒四射,月色明亮,亮得足以让人在这光下,沿着脚印一路追踪过去。
又过了很久,他的手脚才完全恢复知觉。他忙爬下大岩石,三步并做两步赶到谷口处。
到了那儿,他却停住了。啊,玛丽亚一定听到他的话了,她做出了回答。
宛如雨后的沙漠里绽放的初蕾,一幢幢建筑在黑暗的群山间拔地而起,静谧中流光溢彩,美丽非凡。远处的山峰之侧是一座闪着银色光彩的城堡,高耸入云,精巧别致。在山那边的摩天楼造型像飞机的操纵杆,气势雄伟,闪着绿宝石一般的迷人光芒。而在罗杰身边的山上则有螺旋形向上、下延伸的楼梯。他就站在他那幢没设计完的别墅里。窗户敞开着,窗外就是那波光粼粼的深紫色的大海。
大海中央的小岛上,就是那座城市。那座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城市,闪着如珍珠般柔润的光泽。他的城市。
他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相助,像玛丽亚那么小的婴儿怎么可能独自完成这一切?
或许事实就是如此?
哦,这并不重要。不管这城市是一个注定要消逝的梦,还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分享的奇迹,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一切是玛丽亚为他创造的。
这是她的告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