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就这样扔下孩子不管?可要想保证婴儿的安全,就得把婴儿弄到岩石那儿,那就意味着他得碰着婴儿;想喂这婴儿就……接着他想起刚才想都没想就给罗西塔翻个儿的时候,实际已经碰了她了。已经碰过罗西塔了,这和碰她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他抱起那婴儿时无意间带动了罗西塔衣服的下摆,露出了腰际一个血肉模糊的洞——一个弹孔!他怎么把那枪声忘了,正是那枪声把他引到这儿来的呀!她一定是去了防护所,去为她和孩子要点吃的。而爸爸向她开了枪。她实际上在野狗到来之前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混蛋!他咒骂着自己的父亲:你这个混蛋!混蛋!他抱着婴儿向坡上走去。
在半山腰他遇到了爸爸。爸爸身上干净防护服反射着耀眼的光,他手里拿着枪。他伸出一只手仿佛在警告罗杰,另一只手端起了枪。“别靠前!”
“是你杀了她,”罗杰说,“一个带着婴儿的女人。她没有一件武器,就算有也闯不进门去。”
“她知道我们住哪儿。”
“她孤身一人,带着个婴儿,靠我给她带吃的。她只是来请求帮助。”
“原来如此,”爸爸说,“哦!你可不该那么做,罗杰。食物得留给我们自己。”
“没必要那么长时间,发电机会在食物吃光之前报废的。她本来可以修好的,她就干修理这一行。但是你问都没问就把她打死了,不是吗?”
爸爸的面具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你抱着她的孩子。”他说。
“你想让我把孩子放在那儿不管吗,爸爸?就让那孩子去死?你能做出那样的事?”
“罗杰,那才是明智的做法。罗杰,低头看看。”
罗杰顺着爸爸的视线看下去。
天哪!他刚才怎么没发现?怎么没感觉到呢?他防护服的膝盖处破了个洞。一个洞。
透过这破洞看去,他的皮肤已被擦破了,正在流血。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是刚才冲下山坡的时候?也许是树根或者石块划的?要不要紧?
“我自己会消毒,”他说,“婴儿没靠近过伤口,什么东西也靠近过。”
“罗杰,你的防护服已经破了,你还碰了那女人和孩子。”
“我很抱歉,罗杰。”
面罩之下,爸爸的脸没有流露出一丝幽默或是怜悯,向罗西塔开枪时,他大概看起来就是这种表情。
“要是我没染上这病呢,爸爸?你会让我回去吗?”
“我不知道,孩子,我不知道。”
……
爸爸带给他一些净水用来清洗伤口,无菌布用来修补防护服,还有足够几天的食物、饮用水,一套换洗衣服,鞋,一块毯子,阿司匹林,奶粉,一张用作婴儿尿片的毛巾。
衣服是在他受病毒感染,不再需要防护服的时候穿,阿司匹林可以镇痛。
妈妈也穿起防护服,几年来第一次走出防护所的门,身边是背着枪的爸爸。当她向罗杰挥手告别时,忍不住哭了。
那天下午,他尽自己最大所能埋葬了罗西塔。他用一块石片挖了个很浅的坑,用土和石块掩埋了她。坟墓不够深,野狗还是能挖出来的。但罗杰没有别的办法。
晚上,罗杰走回大岩石那儿,罗西塔的岩石,他所知道的惟一一个安全所在。在那儿,他和婴儿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没有被袭击的危险。
对于一个新生儿来说,那孩子的食量惊人。罗杰没有奶瓶,只好将奶粉和水倒在一只小金属杯里搅成糊儿,婴儿就像猫一样舔食。她又足足喝了半盒牛奶,一直喝到罗杰托着她的手都累了。他想起罗西塔说过的话:那些婴儿长得很快。他给婴儿起名叫玛丽亚,再没有别人给她起名字了。他往玛丽亚头上淋了几滴水,然后默默祈祷,觉得这事儿并不象他想的那样傻里傻气。玛丽亚不哭,只是用那双兽类才有的眼睛望着他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绿光。他琢磨着她是否会用心灵感应的能力对他讲话?会不会因为他听不见而备感失望?她觉得孤独吗?
玛丽亚,他的教女,不属于人类,然而那是他所拥有的一切。
早晨,婴儿似乎变大了很多。
她的眼睛是棕绿色的,“那些婴儿长得很快。”他睡得糟透了,因为岩石硬得要命,上面又坑坑洼洼的。他觉得头很疼,嘴很干,不住地打着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