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角度看,它是因我而得名,本这样说的。可是我不喜欢。
玛里格特小姐说,我爸爸回家后,病毒就进入我的身体并开始侵蚀我的肌体,如同它感染别人时一样,所以我在一段时间里病得非常厉害。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没觉得哪儿难受,但病毒依然侵蚀着爸爸、妈妈、哥哥甚至给我们家看病的医生——渥尔夫大夫。玛里格特小姐说它在肆虐,那意味着医生还不知道该怎样根除它。
每个进我房间的人都得穿上黄色塑胶服,戴呼吸面罩,因为空气里,我的血液里,我用过的盘子上,杯子上,到处都充斥着病毒。他们把那衣服叫隔离服,因为病毒在我房间热火朝天地繁殖着——可不是说真的像火一样热,而是形容危险的程度很高。
玛里格特小姐说我体内的J病毒很特别,因为尽管除了偶尔发烧,必须躺下休息之外,我没有再出现感染的症状了。病毒并没有从我体内消失,我没有症状时也可以感染别人,我是一个带菌者。她说本博士也不知道除我以外还有谁痊愈了。
哦,可能还有一些外国的女孩吧。维朗妮卡曾经提过一次,在某国有些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也没有再发作。但我问到本博士时,他表示还不能确信。玛里格特小姐说那也许是真的,但那些女孩子不可能还活着的。我问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连说了三个“不”字,要我忘了那些女孩子。她看上去神经兮兮的。
据她所知,我是惟一的,她这么说。惟一的幸存者。
这也是我待在这里的原因,她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小时候本博士告诉我,他和雷内还有其他所有的大夫之所以抽我那么多血,抽到我头晕目眩,手臂也被弄出紫色斑块,是因为我的血里有抗体,可以帮助别人康复。我来这里后做了十多次手术。我认为他们拿走了我身体的某些部分,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从外面看我没有变化,但我总觉得身体里边不对劲。一年前我的肚子动了手术,直到现在,有时我抓从天花板吊下来的吊环玩的时候,仍觉得那里没长好,还开着口子。玛里格特小姐说那是我的错觉,但真的很痛呢!我从未像恨动手术一样恨过什么。我想知道那些外国女孩子是否遭到了同样的待遇,是否被一次次地切开,直到死去。动手术到现在已经一年了,我不断地告诉本博士,我的血他们想抽多少就抽多少,但请别再给我动手术了。
本博士说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来为人类做贡献了,除非他们能找出治疗方法,玛里格特小姐也这么说。这使我对J病毒的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很高兴玛里格特小姐告诉我那些关于疾病的事情,因为我不想她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总是告诉她,我什么都想知道。
她告诉我维朗妮卡死讯时我没有哭,可能开始时就把眼泪流干了吧。我早知道没有人能在被感染后活下来,没有人能做到,除了我。
11月4日
今天,我问玛里格特小姐有多少人感染了J病毒。
“噢,杰伊,我不知道。”她说。我觉得她提到这个时的心情和以往谈论疾病时不一样。
“猜一猜嘛。”我说。
玛里格特小姐想了很久。她打开笔记本开始画线和框给我看。她的图看上去像栎树上爬满的褐色叶脉。我家后院就有一棵栎树,爸爸说它有一百多岁了。他说树有时比人活得长,他是对的,我确信就算我们全家死绝,那棵树还会好好地长在我家院子里。
“它就是这样传播的。”玛里格特小姐说着,用笔尖指给我看,一条线怎样发展到另一条线,“人们交叉传染。头两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病了,于是传染给更多的人。现在,病毒已经蔓延四年了,所以发生在你家的事同样发生在更多的家庭。”
“有多少家庭呢?”我又问。我极力去想我能想到的最大数字,“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