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啦。我哭了,又不敢出声,好像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维朗妮卡早知道这种事情是很可能会发生的。”她继续说着。
于事无补了。我记得维朗妮卡面罩后的脸看上去是怎样的惊恐,她又是怎样推开我的。维朗妮卡几乎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比玛里格特小姐还早。她是第一个冲我微笑的人,当她给我看丹的签名照时,她看上去和我一样开心。我从未见她那样开怀笑过,那样快乐、美丽。我不停地哭着。我没办法按玛里格特小姐的嘱咐记录下每天的感想,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11月4日
好早以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电视机里还放着外面的节目,我在节目里看见了自己一年级时在学校拍的照片。我恨死那张照片了,妈妈往我头上抹了些油腻腻的玩意儿,让我看上去像个不折不扣的小丑。我打开电视就看见新闻里节目正在放那张照片!解说员挨个叫着我家人的名字,还拼写在屏幕上,接着,他把我称为“0号病人”。他说我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
这不是真的。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了,爸爸病得比我早。他在阿拉斯加工作时感染上了病毒。爸爸周游各地,钻探石油,我们原以为不到圣诞节他回不来,但那次他回来得很早,9月份就到家了——我的生日快到了。他说油田有些人生病了,还死了一个,医生检查了他,说他没事,老板就送他回来了。爸爸气得几乎发疯,他痛恨一切经济损失,他说不工作就等于蚀财,只要一失业他就脾气暴躁。
最糟糕的是,爸爸并非没事。两天后,他的眼睛发红,开始抽鼻子,跟着是我,然后是妈妈和哥哥。
当电视里的人出示我的照片,称我为0号病人,说我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时,我第一次见识到人们是如何撒谎的,因为他们说的不是事实啊。爸爸所工作的油田的某人首先被感染上,再传染给爸爸,爸爸又传染给我、妈妈和哥哥。但有一点他没说错,我是惟一一个痊愈的。
开始时,我的罗丽姨妈来实验室陪我生活,但她没待多久,因为她的双眼已经发红了。她在妈妈死后来帮忙照顾我和我哥哥,但可能她没法做到了。她住在加州,要是她不来迈阿密和我们待在一起,我敢说她绝不会被感染上。但那时连我妈妈的大夫都不能断言什么,又有谁能提醒她离我们太近会有什么后果呢?有时候我会梦到给姨妈打电话,请她不要过来。她和妈妈是双胞胎,长得很像的。
罗丽姨妈死后,我就是家里惟一的幸存者了。
我看那新闻时很不舒服。我不太喜欢听那些不认识我们的人那样谈论我的家庭。听起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可能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一整天我尖叫,哭吼,之后本博士叫人锁住了我的电视频道,于是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新闻了,除了影碟里的卡通片和儿童电影。那新闻惟一的好处是,当总统打电话给我时,我觉得他听说了我家的遭遇后觉得很伤心。
我去问本博士最近的新闻是否还在提到我,他耸耸肩。有时候,你问本博士问题时他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那也没什么,我想电视可能早就不放我的照片了。我们家刚被感染上时我还是个小不点,如今我到这儿都已经四年整了!
噢,差点忘了写上,维朗妮卡还是没有回来。
11月7日
我整天盯着那张丹的签名照片看。我老觉得照片上的签名笔迹挺本博士的,不过我不敢去问。噢,对了,昨天我房间停了一整天的电!一阵一阵的,玛里格特小姐一定会这么说的。
11月12日
玛里格特小姐教了我一些有关医学的知识。我跟她说我长大后想当医生,她觉得很不错,她相信人们一直都需要医生。她说我会给人们很大的帮助,我问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待了很久,她说是的。
她教我的第一件事是关于疾病的。很早以前的古代,因为肮脏的生活环境和不洁净的饮水,伤寒之类的疾病夺去了太多人的生命。但人们越来越聪明了,医生们找到了药物,于是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生病就死很多人。医生们总是努力比疾病抢先一步,玛里格特小姐说。
但有时候他们也难以完全办到这一点。时不时就会有新的疾病冒出来——搞不好那还不是新的,只是潜藏了很久然后被什么东西引发出来罢了。她说那就是这颗行星上的生态平衡,每当医生们找到一种治疗方法时,新的“敌人”又出现了。本说过,我感染的病毒是一种新型病毒,有一串长得我记不住的名字,不过多数时间这儿的人都管它叫“J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