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纳利把内丽莎介绍给了母亲,解释说他在赌场上赢来了内丽莎。后来他私下跟母亲说,他打算下次去阿里卡的时候把内丽莎卖掉,但不想让故事机知道这一点,因为会让她觉得没人要她。
家居生活很快回到了老套路,不过内丽莎c尽了自己的努力为这个家做贡献。她证明了自己是个不知疲倦的园丁(她精致的指关节有皮手套保护,因此不会沾染尘土);而且她能够一动不动地待上几个小时,这令她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猎手。很快,内丽莎就被这个家庭接纳为其中的一员。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她觉得荣幸而快慰。每天晚上,他们会互相讲些故事来取乐。
但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当莱昂娜和内丽莎就寝之后(内丽莎的身体永不疲倦,但脑子仍然需要休眠),德纳利就熬到深夜。他对鸟船做了细致研究,找出了“番红花号”的旧设计图。制定出了新的设计方案。飞船改装后,龙骨会更坚固,重量会更轻;奢侈设施会减少,生命支持系统会得到改进,储货空间将得到扩容。他把两套图纸都发给了父亲的船具商。几天后回复就来了:船具商可以按这个方案改装,只是觉得这个设计有些疯狂。
船具商的报价很高,但头款可以用德纳利从公爵手里赢来的钱付清,而其余的款项还不及内丽莎的躯壳在黑市卖出的价钱。
第二个星期,船具商就将拖船开来了。他把铁链和电线挂在“番红花号”那个锈迹斑斑的船壳上,拖走了这条破船。德纳利清空了秘密小金库里的钱,告诉莱昂娜说这是那堆废铁卖出的钱。
“我以为我们根久以前就把值得回收的部件都卖掉了,”她说,“拖船费肯定比那个船壳还贵吧?”
“我上次去阿里卡时碰判那个船具商,说服他来帮助我们。”
莱昂娜仍然将信将疑,但她收下了这笔钱。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内丽莎越来越感觉到德纳利瞒着她什么东西。他的形容日渐憔悴,而且她发现他不敢与她对视了。她想问他有什么烦恼,很想回报她所得到的关怀和尊重。但这么多年的服务生涯,已经把沉默顺从深深地烙进她的心底。因此她一言不发。
而德纳利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于是缄口不言。他既不能向母亲坦白,因为她会斥责他用还没赚到的钱雇用船具商;也不能向内丽莎坦白,因为他将把她的美丽毁于一旦,为自己赚取利润。但他渴望能得到鼓舞宽慰。
他发现自己没有一点食欲,每夜瞪着天花板,彻夜难眠。
就在这么一个不眠夜里,他看着屋边小池将月光反射映照在天花板上。月光慢慢地从房间这一头移到了那一头。突然.悄无声息地,这片月光闪了一下,然后荡漾开来,舞遍整个房间;然后又恢复到先前的宁静。他以为不过是眼睛疲劳过度,产生了幻觉。正想瞥到一边,那现象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又一次。
他从床上爬起来,向窗外看去。眼中所见的情形立即抓住了他的心。是内丽莎——正在池岸上赤身起舞。
他刚才看到的,是她的金属躯壳反射的月光。
内丽莎的舞蹈是一种高贵优美的艺术,是一首由旋转、跳跃、翻滚写成的诗。双腿的强大力量克服了金属自身的重量,将她推到高高的空中,又让她落地时优雅得像下凡的神女。铂金皮肤在月光里银光闪闪,光影交错,黑白分明。她是月光的造物,也是旋转轻舞的一小片暗夜。
她比他以为的还要美。
他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欲与她共舞,在暗夜中飞翔、腾跃:一半沉入胃底的酸坑里,似乎是要藏起他先前的计划。他怎么能摧毁这种美丽和优雅,而只为了钱?但他又怎么能把他自己、母亲,还有对父亲的纪念判上无法偿清债务和进行欺诈的无期徒刑?到底是否该选择这种最终真相大白于天下,从此背上耻辱包袱的生活?也许是他绝望地低吼了一声;也许是看到了他身上的白衬衫,不管是因为什么。内丽莎发现了有人在看她。她慌里慌张地停住舞蹈,直盯着他,双眼如夜空中的两颗明星。
他走下楼梯,在门口遇上了她。她的面颊映出月光,明亮得令人心痛。在一片静夜中,他听到她的眼珠在眼眶中转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