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你跟的注。”公爵说。
德纳利瞪着那副牌的最顶上一张。如果是个木条,他就赢了;如果不是,他就输了。牌背面那幅图案里的小男孩回瞪着他。他不敢和那个刻印出来的目光对视,于是垂下了眼帘。
他突然看到面前还有一个刚才被遗漏的筹码,于是眼睛一亮,一阵疯狂的冲动牢牢攫住了他。他伸出一个食指按在那个筹码上,缓缓向前推出。滑过毡皮桌面,推到其余一大堆筹码里。
“我往上再加一个筹码。”
人群震惊。死寂。
公爵的双眼眯了一下。随即睁大。随即闭上,然后用手蒙住了眼睛。公爵开始吃吃地低笑,然后放声大笑。他靠到椅背上,笑声震耳欲聋,他把手中的牌甩到桌上。“你个魔鬼杂种!”他喘着气说,“我认输!”
现场一片喧哗。德纳利尤与费公爵站起身来,握了下手,随即紧紧拥抱。公爵笑得发抖;而德纳利也在抖个不停。仆人们上来收拢筹码,处理财产转移事项。
德纳利克制不住自己,把最上一张牌翻开。
是个浆果五。
第二天早上,德纳利尤肩上挎着他的大包来到了公爵在城里的府邸。他发现内丽莎就站在门厅里等他,身边还有两个警卫。“公爵向您致歉,”其中一个警卫说,“他昨晚狂欢过度,现在身体不适,无法待客。”
德纳利和警卫们签署了把内丽莎转移到他名下的文书,然后转身要走,并示意内丽莎跟着。门刚一打开,清晨的阳光洒落到她的身躯上,立时光芒四射,照亮了屋里每一个角落。德纳利转过身来,被她炫目的美丽吓了一跳。
“你没穿衣服。”他脱口说道,但立即觉得自己的问话很愚蠢。
“主人先生,我造出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她答道。
“我出生时也没穿衣服。不过在上流社会中,可不允许你有赤身裸体的借口。穿上这个。”他脱下斗篷,围在她肩上。现在衣可蔽体,不会显得太唐突了。随后,因为不确定怎样称呼一台机器,他于是默默地向她伸出胳膊肘。她挎上这只胳膊,两人肩并着肩地走出门外。
“我该叫你什么呢?”他们向船坞走去的时候他问道。她的脚步在硬石铺成的路面上敲出悦耳的节奏。
“我的名字叫内丽莎齐布南-菲尔希格,主人先生。”
“很好。那么你有什么头衔吗?”
“没有,主人先生。”
“你的名字有点……绕口。我就叫你小妹吧。”这是对年轻女性的标准称谓,也可用来称呼地位比较低下的那种女性。她的其他主人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称谓。
“如您所愿,主人先生。”
“叫我先生就可以了。”他说。反复听到这类完整的正式头衔,他感到不太舒服——他报清楚,昨天自己差点就变成奴隶了。内丽莎那种非凡的美丽和典雅的气质,更是令他自惭形秽。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无非是行尸走肉。更糟糕的是,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摧毁这台不可思议的机器了,他只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个念头。“实际上,你不用每句话都说‘先生’,小妹。”他点了下头。
“是,先生主……是,先生……哦,天哪。”她的脸几乎做不出什么表情,但她的困惑尴尬,从那电气石做成的眉毛和琥珀嘴唇上就可以一览无遗了,“我想说,‘是’。就这些。”
“就这样吧。”他笑着说。
内丽莎不知道应该怎样看待这个男人。他的衣着和仪态无不表明他拥有着巨大的财富,但他对她的态度却又有儿分恭顺。她有时也在没见过世面、没受过教育的人眼中看到过恐惧,但这个男人完全是另一回事。对他来说,她似乎拥有某种高于他的权力。
然后她意识到,她在德纳利尤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种在别人看她的眼光中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