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我含糊道。
“他喜欢她。”
我这次甚至没有和他争论,我在想:哪个人更糟糕。一个花30年时间想做个正常人却失败;另一个是花30年时间想哭来却没实现。没一件是我接触过的。
比起我们人类的雄心壮志,萨米想做的只是一件简单的事。人类曾经想越过海洋,我们就越过它;想飞翔我们就飞翔;去别的星球就去别的星球。萨米全部的想法是为艾米丽小姐死而哭泣。他等了500年,同意被卖受奴役,为的只是能哭出许泪水。
这是一桩肮脏的交易。
我伸手激活萨米。
“好了吗?”萨米问。
“好啦。”我说,“开始吧,哭出你的眼泪。”萨米凝视前方。“我哭不出来。”他最后说。
“想想艾米丽小姐。”我提示道,“想想你多么思念她。”
“我很痛苦。”萨米说,“但就是哭不出来。”
“你确定吗?”
“是的。”萨米说,“从我的角度讲,有这种想法和渴望是错的。艾米丽小姐曾经说过,眼泪为心情和灵魂而流。我没有心,也没有灵魂,即使有你给我的眼泪输送管,也流不出泪。我抱歉浪费您的时间。一个复杂的模型在它设计之初本应该知道它的局限性。”他停顿,转向我,“我跟你走。”
“闭嘴。”我说。
他立即无语。
“怎办?”巴洛尼问。
“你也住口!”我喝道。我招集机械师七号和八号,命令他们在他心爱的艾米丽右边给他掘个坑。我突然发现我还不知道她的全名,偶然发现她的墓碑可能认不出来了。我又想这实在是无关紧要。
他们干完了。现在要解除萨米的活动能力。
“我会遵守诺言的。”萨米说。
“我了解。”我说。
“很高兴你没有强迫我。”
我和他走到坑旁。“这不像你的电池用完。”我说,“这次是永远没电了。”
“她不怕死,”萨米说,“我为什么怕?”
我拔下插头,七号和八号将他放入坑底,开始填土。我回飞船做最后的事情。
当他们填完,我让七号搬运我亲手做的东西去萨米的墓。
“机器人的墓碑?”巴洛尼问。
“为什么不?”我答道。
“他确实使你感动。”
明白你原本应该像他那样,你就会被他感动。即使他全是金属、硅和菱形眼做的。
“写着什么?”我们树好墓碑,巴洛尼问。
我站一边,好让他看见。
萨米
古生类人机器人
“很感人。”
“没什么大不了,”我有些不快,“只是一个墓碑。”
“不准确。”巴洛尼评论道。
“他是比我更优秀的人。”
“他根本不是人。”
巴洛尼不懂我的意思,但他明白其中的损失,于是像平常一样反驳我:“你清楚,毫无疑问,你埋葬了我们的利益?”
我没心情去理会他的小聪明。“算算他值多少,我赔你一半。”我答道,“你再抱怨,我就把你的歪牙敲进你的破嗓子里去。”
他瞪眼看我。“我永远理解不了人类。”他说。
所有这些发生在20年前。自然,巴洛尼从未向我要他的那半钱,我也从未想给他。我们一直做搭档,我猜想这就是惯性。
我一次又一次想起萨米。过去不是这样,如今越来越频繁。
我想那些传教士和部长们会说他不过是个机器,关心他是亵渎神明,至少是固执己见——也许他们是对的。见鬼,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上帝。但若有的话,我希望他就是我们这些原始人的上帝。
他就是萨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