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安静下来,没人知道究意是怎么回事。埃德加懒洋洋地为这个有时作他的教练的人说情:“爸爸,今晚外面风太大了。”
“那就先剥掉他的衬衣,”艾夫瑞克说。
奴仆的脸变得惨白,他小声嘟囔:“你会杀了我的。”
艾夫瑞克回答:“如果你再敢藐视我的好意,我决不客气。”
他没有死。但那却是他所遭受的最严酷的惩罚,这都因为他酒后的鲁莽。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把他半裸着身体,一直站在冰冷的风雨里。他不停地诅咒艾夫瑞克和他自己不济的命运。快到早晨的时候,他的诅咒变成了泪水;等他被从杆子上放下来的时候,他几乎冻僵了。他勉强爬到床上,哆哆嗦嗦地哭了一阵就睡着了。他睡了整整一天。从那天起的一个月里,他一直都在发高烧。他的头昏沉沉的,几乎连声都听不见了;他咳嗽,气喘,每天只能摇摇晃晃地去干他的事,夜里咳嗽,呼吸困难睡不好觉。由于睡眠不足,他的身体恢复得很慢。
出于他们之间那种奇特的友谊,艾夫瑞克打算向他道歉。他们俩站在那儿拥抱了很久,然后艾夫瑞克请求他原谅:“我差一点杀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很高兴,幸亏你没死。”
“我也是,”他嗓音嘶哑地说。接着他又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我不该用愤怒和嘲笑来回报你的好意。”
艾夫瑞克说,“知道你有气喘病还那样对你,是我对不起你。”
他非常恼火,他痛恨自己气喘的毛病,总是想方设法掩盖他这个弱点。他不想被人可怜。他说:“我们俩都有错。”
艾夫瑞克用沉重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附合道:“我们都醉了,都有错,我要你把这事忘掉,我们都别再提它了。”
他们再也没有提起此事。他忍不住懊悔自己没有抓住能获得自由的惟一机会。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坚定不移地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获得真正的自由。他要耐心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早春的一天,西萨克逊王辛里克意外地来到艾夫瑞克的领地。艾夫瑞克小心翼翼地接待了他的君主,但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在辛里克的随从们被安排好食宿之前,君王只字没提这次来访的原因。看来他对主人的盛情款待很满意;他以一个国王的身份,暂时在艾夫瑞克的宫殿里主持朝政,在他宣布退朝之前,艾夫瑞克的手下,没一个人敢去睡觉。
艾夫瑞克叫他的剑客来服侍国王,因为他的这个仆役总能以优雅的举止为他增光,这是其他奴隶和仆人做不到的。晚上,辛里克要艾夫瑞克的剑客到他跟前去。这样,这个战败国的王子就站到了那个在坎兰战役中打败他父王的国王面前。他赤手空拳地站在国王面前,突然意识到,国王把他看成是王子,而不奴隶;虽然是俘虏,但毕竟是王子。他与国王四目相对,深藏在他心灵深处的辛酸与傲慢一下子涌了上来。
辛里克比艾夫瑞克和战败的不列颠王年轻。他身体健硕,却很敏捷。这位撒克逊君王仔细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他火辣辣的目光好像鞭子抽在剑客的身上。剑客紧握双拳,默默地站在辛里克面前。
终于,辛里克开口了,他说:“这就是那位龙子,不列颠最后的火龙?艾夫瑞克,你必须折断他的翅膀。”
艾夫瑞克说:“您都看到了,他对我很忠诚,他已经效忠我七年啦。”
“我一直不知道他还活着,”辛里克说,“你没有隐藏他,但你也没对我提起过他。你为什么没在坎兰战役中杀掉他?”
作为一个生杀大权握在敌人手中的囚犯,他已经有好几年不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了。然而此刻,他的傲慢与对死亡的恐惧又一次向他袭来。他努力克制自己,好让自己不发抖。
艾夫瑞克咧着大嘴,龇着发黄的豁牙问:“在坎兰的时候,你见过他吗?”辛里克摇摇头。艾夫瑞克又说:“如果你见过他,你是决不会忘记他的。他像一只牙齿锋利的狐狸,很难对付。他伤了我们很多人,并缴了很多人的械,但他总是到万不得以的情况下,才杀人。为了活捉他,我损失了四个人。四个人死在这个从未打过仗,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手里!活捉他很值得。”艾夫瑞克喘了口气,又对他的仆役说:“当时你受伤了,我很高兴。”
“我记得,”他平静地回答着,又想起了在坎兰,艾夫瑞克紧紧掐着他脖子的大手和他那张恼怒的脸;想起了他自己受伤肩膀的剧痛;想起了他哥哥戴银色头盔的头垂落下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