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坎兰战役中阿瑟和迈得罗特倒下了。
——威尔士编年史
……我们不能丧失信念,要高举明灯照亮风云迷漫的征程。
——牛津大学学报
他们叫不出他的名字,况且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认为没必要称呼他的名字,他们只叫他“小子”或者什么也不叫;他们对他发号司令的时候,也从不带称谓,只说:“过来”、“站着”、“吃饭”。其中有一个人污辱和轻蔑地叫他“狗崽子,”发音虽不准确,但意思却很清楚。
战斗中,他的肋下和锁骨都被刺伤、砍伤,然而敌人还是无法击倒他。可是在他被俘之后,就只勉强站了一天,他的伤不会致命,很快就会全愈。他们虽然对他不太礼貌,却也在小心谨慎地服侍他。他刚刚能站稳脚不晕倒,他们就把他带到那个俘虏他的人的面前:就是这个人派了二十个勇士来生擒活捉他;还是这个人后来像一只了不起的狐狸一样扳着他的下巴,把他提起来,还没等他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就把他扔进了黑暗之中。此刻他正头晕目眩地站在他的敌人的面前。“国王的矮子,”那人用非常糟糕的拉丁语跟他说话。
“国王的儿子,”他以不容反驳的口气纠正道。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他面前这个敌人也笑起来,露出了他的豁牙儿。“什么,你叫?”那人问。
他的名字,他已经告诉他们一百遍了,那是英国名字,不是罗马名字,他的敌人老是目瞪口呆,不明白。最后他疲惫地解释:“那是‘光明’的意思。”
“让我们叫你‘光明’?”敌人取笑他。
“不,”他忿忿地说,“你们什么也别叫。”
那人冷冷地跟着说:“你根本没有名字。”
听了这话,他浑身颤抖,本能地想在自己胸前划十字,以祈求免遭恶运,可是他的双手已被捆在一起了。
“多少?”那人词不达意地问,一边还努力搜寻着恰当的词汇,“多少年?你?”
“你是问我多大了?”那人点点头。
“十七岁。”
他们听不懂。于是他举起被捆住的双手,张开手指表示十年;然后又张开一只手的手指,再加上另一只手的姆指与食指表示再加七年。
“以前打过仗吗?”
他试图回答,“没有,”但他不愿意开口,于是就摇了摇头。他已记不清在战场上杀死了多少人。一天以前他还从未杀过人呢。
“你很善战嘛,”那人说。
“我知道,”他自豪地回答。其他人又开始讥笑他的傲慢。
“你还活着,”他的敌人说。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出于某种原因要他活着。于是他问:“为什么要我活着?”
这次那个外国人非常简炼流利地说:“国为你是一个所向无敌的剑客。”
他痛苦地把脸扭向负伤的肩头说:“希望我还能所向无敌。”
从敌人茫然不解的神情,他断定他们一个字也没听懂。
然而,那个敌人走近他,一把抓住他的双臂,面对面地盯着他。他努力使自己毫不退缩。敌人说:“国王的儿子,没什么了不起,现在你要教我的儿子习武练剑。”
“当你的奴隶?”他问。
“是仆役。”
“那有什么区别吗?”他冷冷地问,然而得到的回答仍是茫然的眼神。
“我可以作你的仆役,”他说,“不过在我给你的儿子们上课的时候,他们必须叫我老师。”
那人咧开嘴露出他的豁牙,说:“只要你教得了他们,他们会叫的。”
在他们向东南方出发之前,敌人把他带到一间破损的铁匠铺里,用那里剩下的工具给他打制了一个刑枷。铁锤在他的喉咙周围砸着,震得他受伤的肩膀疼痛难忍,很快他就开始恶心,头晕;在枷锁没有做完之前,他们不许他站直,他手足无措地跪着,任凭他们把铁枷紧紧地套在他的手腕上。不久他意识到完全不必给他带枷锁,他们做得太过份了。他愤怒地抗议他们对他们肆无忌惮地羞辱。
他的反抗是徒劳的。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间被他们毁坏的铁匠铺,径直穿过一片盐碱地,离开了曾经属于他父王的那片领土。告别山河破碎的家乡比面对杀声震天的战场还难,那需要更大的勇气。
晚上敌人宿营的时候,他们把他带着刑枷的双手栓在一根钉在地上的杆子上。他们给他换了包伤口的布,还给了他一张狼皮御寒,然后整整一夜就没人看着他了。他的肋下和肩膀在一阵阵地剧痛。他凄惨地蜷曲在狼皮下面,内心充满了无限的痛苦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