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说,没有把这事捅破。他把话题给转了。
“这鬼天气,年年如此。咱们进屋谈吧。”
我和他一起进了屋,尽量不回头看。那狗还在不断地叫,那声音像是链锯锯松木时碰上了疤节发出的声。
“讨厌的风!”他小声地重复地说,“这一阵子下了好几场大雨,可是今年就怪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电。”
有一次,在蒙大拿州的草原上,我险些丧了命。那是一个黎明时分,天空乌云翻滚,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黄草深深。我和一个商人像出膛的子弹在疯狂地奔跑,把追赶者远远地抛在后面。早些时候我可能经常这样做,后来才知道观测力的大小。我叫司机把我丢在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我再往回找。虽然没有找到,但是我知道它就在前面。我和商人在攀谈着。他给我讲他的家庭、工作和大草原的事;我记不得他都说了些什么,但是我记得一路上都是他在讲。听着听着,没有什么意思,我便睡着了。
我醒来时就感觉到离那东西很近了,也可以说就是那小东西唤醒了我。我睡眼惺松地对他说了些不着边的话,这时我注意到它就在车灯前面。
我们没有马上下车,倒是那辆车以时速70英里朝我们冲来。挡风玻璃撞得粉碎。商人急忙刹车,拼命地打方向盘。车轮在路上打滑,撞到马路边石上翻了过去。我系着安全带,没有甩出去,商人没有系,被甩出车外面。
那天晚上,天色苍苍,一望无边。我就睡在深草丛里。感觉到那东西会来杀我。那长长的黑瓜,尖尖的牙齿深深地插入到我的肉体里,把我撕成碎片,抛在草原上。那天晚上我做了不少噩梦,总是梦见那个商人变成一个奇形怪状、血肉模糊一团的样子。
那东西一直没来找我的事,一定是受伤了。第二天我步行来到三十英里外的一个小镇。我有一周的时间(那就是它出现在草原上向我靠近的时间)来分摊责任,一直到分清为止。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分清过。也许是我知道自己应该分担最大的一部分责任。那位商人在出现事情时突然打方向盘,我能责怪人家吗?我又怎能责怪猎人胆小而远离家园呢?
“我可受不了它那双眼睛,红得不能再红了。有时,我进来喂食时,它抬眼看我,眼睛里呈现出另一种灰颜色,或者是金黄色,湛蓝色,但通常是黑色的。可那东西一眨眼,眼睛就又冒出红色来。”厨房里有一张桌子,靠墙的上方钉着一个耶稣像,还有一个塑料十字架,耶稣的目光注视着我们,而他自己倒像是一个罪犯。我听到有人在楼上,或许是戴尔的妻子,但没有人下来。如果是他的妻子,我倒是想知道她是怎样对待她那个宠物的。戴尔起身倒了一杯咖啡,这时那金黄色的宠物突然撞到他的腿上,他慢慢地跪下来让它过去。“他妈的,狗是活着的最愚蠢的东西。”他嘀咕着,顽皮地使劲地推那条狗。可那小狗看着他还把头放在他的膝上。他拍拍小狗,挺惹人注意地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它是你的,我不会让它自由行事,每天变得更危险。交尾时我倒是想杀了它,但是我没有那样做,他可能有点恨我,但是我不能那样做。当然也不能让它跑到森林里去,更不能让它呆在家里和农场。因此如果你要是想要它,就拿去好了。”我双手交叉,没有吱声。
“得对它采取点法子,”我对他说,“我得去弄辆卡车和镇定剂……一辆卡车和镇定剂,一定得弄到。”
“这样我可以再留它在这里呆一会儿,等你把东西准备齐了,我送你回城。”
“有多远?二英里,三英里?”
“差不多。”
“那我走着回去,我喜欢在夜里走路,这样我可以思考问题。”
他耸了耸肩。他知道我是在撒谎,但是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他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我后便送我出去。
“第一次见到这小东西时我就想到它会有用处的,你知道,我可以把它卖给迪斯尼乐园或别的地方,”他说话时带有一种伤感,“这样的事在人的一生中是不会出现第二次的,尽管我把它看作一个礼物,一个机遇,但是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我从来没有指望从它那里得到什么,我是有过很多想法,但一个也没有实施。”
我想他没有从窗户那儿看我,可我还是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走着走着,就下起雨来,下起毛毛细雨来。
屋子和对面的小屋中间有一段电线。电线绕过后院的一个木桩,那木桩上插着一把小斧子。我把斧子启开,拉下电线,就坐下来歇口气。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或许它像从前那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