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前那晚,我们下了最后一局,艾伦以保守的意大利式开局,看得出他有点心不在焉。十二手过后,他突然说道:“杰夫,假如你能像每晚清扫自己的房间那样清扫你的思想,那会怎样?”
“能怎样?”我的母亲倒是会“清扫”我的房间。
他没搭理我,继续说道:“有点像是静电干扰对吧?心里的那些个胡思乱想,干扰了清晰的广播。是啊,就该那样比喻,要是没了静电干扰,我们的思考就都能更清晰,更加干净。我们能够看得更远,不用等到信号在不受控制的噪音里消失。”
门廊里光线昏暗,我几乎看不见他那张颧骨宽阔,苍白的脸,但我忽然感到灵感闪现……那年夏天我难得产生灵感。“艾伦,你七年级那会儿就是这样的吧?太多……静电干扰?”
“是啊。”他看上去并不像常人那样尴尬,仿佛他说的主题太过重要,顾不上尴尬似的,“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它,很久以来我都觉得,如果我能学会冥想……嗯,就像佛教徒那样……我就能把静电噪音排除掉。可光是冥想还不够,静电噪音还在,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可他还在。”他走了一步象。
“七年级那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发觉自己很好奇,但为了掩人耳目,我盯着棋盘,走了一步棋。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语气里依旧没有尴尬。接着他补充了一句:“应该可以调节脑的化学物质,去掉静电噪音,把意识整理干净,应该可以的!”
“呃,”说话间,我的灵感消失不见,又变回到尖刻挖苦的状态,“你大概能在哈佛试试看吧,只要你没把心思花在芭蕾拉,模型铁路拉之类的怪东西上。”
“将军。”艾伦说。
那年夏天之后,我就没能再找到他,倒是每年都会收到巴客斯威尔中学的校友聚会通知……通知冗长罗嗦,每年都会准时到达,寄信人是琳达威尔森,她肯定是得了什么她独有的强迫症。艾伦接着上了哈佛医学院,毕业后受雇于一家声名卓著的制药公司,发表了许多科学论文,那些课题的名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念。他结了婚,又离了,再结婚,再离婚。佩姬可可兰嫁给了我的堂兄乔,还认识艾伦的第二任妻子。佩姬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告诉我说,对于艾伦,他的两个前妻说了同样的话,说他在感情方面一向心不在焉。
我在我们的二十五周年聚会上见到了他,他看上去竟然和从前一样:身材瘦削,脸盘宽阔,肤色苍白。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上去无比孤单。我拉着凯伦走到他身边,“嗨,艾伦,我是杰夫枷兰。”
“我知道。”
“这是我妻子,凯伦。”
他冲她笑了笑,但是一言未发。外向而富有同情心的凯伦开口说了几句,但艾伦把她打断了:“杰夫,还玩象棋么?”
“凯伦和我都不玩了。”我故意提到凯伦。
“哦,我想让你见个人,杰夫。明天能来实验室吗?”
“实验室”在六十英里外的城里,而我第二天得工作。可我那位不拘一格,智力出众的太太却对当时的状况产生了兴趣,她说:“什么事,艾伦,能说来听听吗?”
“可以,是个象棋手,我认为她或许能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