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 译
萨姆普罗科菲耶夫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看着在天花板上延伸的金黄色的阳光,他能想象阳光拂过大西洋,落到佛罗里达海岸的细沙上,然后掠过历史悠久的好莱坞①海滩酒店,最后蔓延在粉色砖墙上,沿着好莱坞大道照在他的窗前。
又是完美的一天。
他冲了一个淋浴,刮了刮脸。他走过那架小型三角钢琴,指尖划过琴盖,然后他又走过丽娜房间的那扇紧闭的房门,来到了厨房。
用过早餐后,他看着日程本上今天的安排。这是在他和丽娜相识最初的日子里,她教他养成的习惯,那时丽娜还是乔的秘书。他在日程本上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了所有演出和排练日期、与女孩约会的日期、发薪水的日期、当铺的付款日期、订婚日期、结婚日期、生日、度假、周年庆、看病、药方、诊疗计划,直到最后葬礼安排。虽然丽娜在三年前去世了,但他已经难以割舍这个习惯了。他有一个抽屉放满了这样的小本子,每本都整齐地夹着一些签条,就像标记着音符的五线谱似的。
今天日程安排的第一件事是清洁他的枪,然后是修整花园,下午去钓鱼。所有这些都是他喜欢做的。该死,又是月初,那张纸的页脚用铅笔字记着一个词“作曲”。每月这个时候,他都得拿出一段时间来盯着钢琴琴键,看看能否写出点什么来。这是履行他对丽娜的允诺,否则他会觉得自己现在很颓废。
他叹了口气,从桌前站了起来。他从餐具柜中拿出枪盒,然后端起一杯咖啡走到院子里。他坐下打开盒子,拿出那把沉甸甸的口径为0.38的手枪,把它平放在膝盖上。他从盒子里一一拿出清洁剂、擦枪布、弹药匣……
就在这时,一个高个儿胖男人翻越过栅栏,迈着沉重的脚步穿过萨姆的花园,大喊道:“住手!住手!”萨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把萨姆膝盖上的枪夺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与萨姆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萨姆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真胖——可能得有140千克——他肤色苍白,穿着浅色衬衣和短裤,还背着一台有各种盒子和仪表的机器。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萨姆找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歇歇。那把椅子吱呀作响,不过还好没散架。
“你没事吧?”
“我……”他喘了口气说,“……过一分钟就好了,哮喘。”
“哦。”萨姆坐回另一把椅子上,他感到很疑惑,“你要阻止我做什么?”
“朝你自己……开枪。”
“啊!你叫什么名字?”
“威尔森。”威尔森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了,“威尔森泰勒。”
“很好,威尔森,我可没打算向自己开枪。我正在擦枪呢,我每个月都要把我的枪清洁一遍。”
“你是在你的妻子死后开枪自杀的。”威尔森看上去可以顺畅地呼吸了,“她死于去年。我是专程来救你的。”
“你确定没找错地方?”萨姆问道,“我是萨姆普罗科菲耶夫。”
“不,你是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②。你于1891年生于乌克兰。在1929年定居于莫斯科之前,你曾长期旅游和作曲。你遇到了米拉门德尔松并与她完婚。你是斯大林最喜爱的作曲家。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不喜欢你,所以你们从苏联移居到了美国,当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1944年米拉得了癌症,次年去世。1945年3月15日,也就是今天,你因过度悲伤而自杀。”威尔森一脸得意地看着萨姆,“不过你没有死,因为我救了你。”
萨姆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第二次……世界大战?”
“呃,没错。如果在战争爆发后,恐怕你就不太容易离开苏联了。”
“那当然了,”萨姆说罢,又恢复了警觉,“谢谢你。”电话在屋子里面,也许萨姆可以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报警,“你想要杯柠檬水吗?”
威尔森皱着眉头说:“你说你没打算自杀。”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