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些想法暂时撇开,转身对陪他的人说:“我们走吧!我参观了医院的那部分以后,就要告辞了!”
那个人平心静气地回答道:“假如我是你,我就不到那边去。”
“什么,别说蠢话,我应该……”
他欲言忽止。那陪他的人说的话中含有某种不平常的味道,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脊梁上起了一阵寒颤。他突然转过身来,凝视着和他对话的人。他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例外,他绝对不可能了解这个躯壳中包藏着的灵魂。
到现在为止,这个人看起来是一个语言乏味、头脑愚蠢的普通人,名叫高特雷德或柯特雷德。这是一个口中念叨不绝的人,什么“这是安顿罗马尼亚病人的十六层楼的侧翼后楼,”“那是澳大利亚人用的大手术室”。他滔滔不绝,什么都讲,却脸不红,肌肉不动,当然神经紧张或头脑混乱的迹象,更是丝毫不露。这时他心不在焉地微笑着,呆头呆脑的神气已被满脸聪明精干代替,就象光明驱走了黑暗一样;他笨拙迟钝的样子也消失了。当他挺直身体时,似乎在不知不觉中长高了不少。他嘴角露出的线条是威严的。
他含着冷笑,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拉什,说:“博士,我们既好笑又好气地一直忍受看你这个所谓“调查”的折磨。现在我们已经受够了。你走吧,趁你现在不缺腿少胳膊的时候走吧!可不许走进这扇门。”
拉什心中想;难道最后的证据就是这个?当然要到这间房间中去看一看。至于以后,他不愿去想那么远。
他叫起来:“你发疯啦!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美国政府的代表!”
那个人继续说:“不许走进这扇门!”
这扇门和别的门一样,是用硬木镶嵌成的,式样美观,没有上油漆和任何一种涂料,用砂纸磨得非常光滑。当拉什推它时,感到它和普通的门一样沉重,他把门打开,在门槛上呆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拔脚就跑,那个陪他的人刚想阻拦,他已经跑远了。
他一面跑,一面估计自己离最近的出口的距离。当他明白这还很远以后,开始感到恐惧,他虽然继续奔跑,但是逐渐失望。
他沿着一条两边墙上镶嵌着大理石护壁的走廊奔跑着。这就象一个梦,一个恶梦;在个这个梦里,被追的人拼命地跑,想逃脱后面人的追捕。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停下来。
一条铺着石块的长长的小道通到大街。街角上出现一辆出租汽车。拉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气喘吁吁地跳上了汽车。五分钟以后,他下了车。待那出租汽车驶出视线之外,他又叫了第二辆出租汽车。瞬间,他又跳下车挤进稠密、拥挤的人群中,穿过两家大商店,最后跑进—辆空中公共汽车,开始了他逃跑的第三阶段、
现在,他保持着冷静。这是一种很理智的但紧张的冷静。他回忆起在电话中和赛吉尔小姐约会时所讲的全部细节,他幸而没有讲出那餐厅的名字。是的,他记得清楚,他没有说出餐厅的名字。那么,他们不知道是哪个餐厅。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在这个巨大的城市中,他们除了“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家餐馆”这一句话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能找到这家餐馆呢?
但是不能丧失时间,赛吉尔和他都要赴快行动。吃一顿快餐,然后租一架空中出租飞机。飞往华盛顿。一个时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了。
当他对赛吉尔小姐扼要地描述了那天早上发生的事件后,赛吉尔说:“我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什么?”
“十二个人,一支枪。”
那位女郎的绿色眼睛因为惊慌而张得大大的。
她难以觉察地摇了一下头。装在餐厅天花板上的圆锥形日光灯发出的光照射在她摇动的耳环上,闪射出金色的光芒。
拉什对她说:“吃吧!我一面吃,一面跟你讲。你知道有条法令,规定所有的医院都应置于联邦政府的监督之下。政府把这条法令看作是促进全国医疗服务统一的一个措施。你不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挡箭牌而已。”
赛吉尔小姐文静地点点头表示赞许。拉什继续讲下去,口气紧张:“这条法令的真正目的是要发现那个地方。他们不可能对我什么都隐瞒起来,他们也没有试图对我隐瞒什么东西。这个医院的办公室很多,病房里都是轻病号和疗养的病人。当然,有几个办公室可以让那些富有的疗养病人用来处理事务,还有一小批并没有病的‘病人’也可以如此,但是这没有多大的关系。战后,有相当一部分欧洲侨民被禁止进入美国境内,除非他们想来找专家看病,即使是这种情况,也有许多规定限制他们的活动。他们必须直接到同意接待他们的医院去住院。还规定他们出院时,要立刻到最近的国际机场去搭乘飞机离境。
“众听周知,游客中的某些人在回欧洲之前,总要到各处去旅行几天。直到在几百家专门收留欧洲来的病人的医院中,至少其中一家被怀疑为用来掩护某个组织的总部之前,人们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总部进行的活动,关系极为重大。现在我已经发现,这家医院拥有许多办公室,和大量无病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