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黑年之前,这里发生了一次大地震,把我们常年居住的山崖震掉了,从那以后我们就把房子抬到了这里。在那次大地震中,我曾被埋在地下十个小时——那是我一生里头一次需要别人救护。水星居民不喜欢住在山谷,因为山谷在大地层中很容易被破碎的岩石填平。如果住在突出部位的顶端,在地震滑坡时就比较有可能靠近滚动乱石的表面。另外嘛,我和我妈妈都喜欢这里的风景。
朱比伦特也很喜欢。当我们站在我家房子的前面回头遥望刚才走过的山谷时,她对面前的景色第一次发表了感想,水星航天站就在三十公里以外的山脊最高处,这么远望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一些最大建筑物的侧影。
但是,朱比伦特更感兴趣的别是我们身后的群山,她指着从一群丘陵中升起的一片闪着紫光的云朵问我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水银洞。每当水星的逆夏刚—开始,它就要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我带你去看看,我想你会喜欢它的。”
我们穿过墙壁走进屋里,多罗西上前迎接我们。
我一点也看不出妈妈有什么心事。一见朱比伦特,她那副高兴的样子足以表达十七年没有见面的感情。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身体长得多么结实,脸蛋长得多么漂亮等等。她让我们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告诉我们什么地方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这当然不错,因为我们的遗传物质完全相同。她比我高五个厘米,但是在水星的引力作用下,过不了几个月她这五厘米就会消失的。
妈妈对我说:“她与你两年前,也就是与你最后一次变性之前长得丝毫不差。”
这真有点夸张。虽说那一次我是女性,但当时我的发育还不完全成熟,不过,妈妈的话从根本上说并不错。朱比伦待和我的遗传基因型号都是男性的,但是刚一来到水星,妈妈就把我的性别改变了,那时我才几个月。这样,我就先过了十五年的女性生活。我一直想着再变回去,但现任还不忙。
“你的身体看上去还不错,格利特。”朱比伦特说。
妈妈的眉头皱了一会儿说:“现在应该叫多罗西,亲爱的。我搬到这里以后就改名字了。我们在水星都是用地球老家的称呼。”
“话原凉,我忘记了。我母亲一说起你,总喜欢叫格利特。当她……我是说,当我……”
接着,是一段使人难受的沉默。我似乎感到她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就竖起耳朵听。看来,要想了解这个秘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朱比伦特身上,多罗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我的,不管怎样激她也不顶用。我完全知道应该如何做起,就一把将朱比伦特拉出了房子。
我为什么在水星长大,而不是在月球?我为什么会有一个无性系姐姐?这些问题的神秘背景我知道的太少太少了,真叫人头痛。再说,用营养繁殖的方法“生”第二个孩子在当时是非常少见的事。我怎能不想搞清它的来龙去脉呢?如果有人说你有一个兄弟或姐妹,那就会变成一件社会丑闻(虽然这种事情并不会使社会退化)。不过,我很快就懂得了不应该向朋友们说起自己的情况。他们都想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都想知道我母亲怎样躲过了法律,因为法律禁止这种不正当的选择。“一个人,一个小孩”,这是每个儿童所学的第一堂道德课,甚至在他们还没有获得生命之前,这种观点就被栽入了大脑。妈妈没有被关进监狱,所以这件事一定是合法的。但究竟如何?什么原因?她当然不会说,不过朱比伦特可能会。
大家吃饭的时候很沉默,空气有点紧张,偶尔有一个人很不自然地说上一两句话,想引个头,但另外两个人都不答腔。
朱比伦特现在很难受,一方面是因为生活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神经受到点刺激。
她的双眼不停地向我张望,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月球人,噢,对不起,我应该说月球居民,他们一生都住在岩洞里,周围当然需要有坚固结实的墙壁。他们很少到外面去,出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围上一种用钢丝和塑料丝缠绕的茧状衣服;穿着这种衣服不但可以感觉,而且还可以透过一只小出看到外界的东西。她现在一方面觉得自己在这里暴露得太厉害,一方面在尽力地克服着内心的胆怯。坐在这样一间由压缩气泡围成的房子里,就象坐在一块烈日当头的平台上一样,因为从屋里往外看,气泡是看不见的。
我发现了她不安的原因,就伸手打开了极化装置的开关,气泡墙壁马上变成了象染色玻璃一样的东西。
“噢,不用这样,”她兴致勃勃地说:“我应当习惯习惯。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墙’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