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博教授走进屋子来。
“你好!怎么样?”
“再好不过了!”我回答说。“你对我满意吗?”
“很满意。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今天几号了?”我问道。
“五月五日。”
“那么,”我想了想说,“明天是给我安葬的日子。”
“一点不错。你想亲自参加呢,还是在立体电视机上观看?”
“次们派诊所的一个工作人员去执行全部指示。他带着你现在用的这种人造视觉器官和听觉器官,通过无线电遥测仪把信号传送到诊所,你就能产生亲自出席葬礼的感觉了……”
“你能保证替我保密吗?”我想了一下问道。
“当然。我知道你是想暗地里参加。在你以前接受实验的人也都曾提出过这种要求。我真不懂,为什么人们觉得参加自己的安葬仪式那么有意思……”
对于他这番话我本想报之一笑,谁知根本没笑出来,只是沉默了几秒钟。
“哦,”我明白了,“我不会笑。我还不能有说有笑地跟别人交谈。”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对教授说,“我很想看看自己的形体……”
“可以,这个要求很平常。我们这里有一套专门的机件能使你看到自己。”
教授披了一下电钮,墙上现出几个镜子,于是我看见自己了——更确切地说,是看见了代替我的感觉器官、能使我同外界联系的装置:摆在桌上,同控制器和调节器联接着的三个小盒子,一个盒子的玻璃荧光屏后放着……眼睛,那是真人的眼睛,装在合叶上,视角放得相当大。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两只眼睛特别亲切,就象我身体的一部分似的,虽然那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我的眼睛一向近视而这双眼睛不戴眼镜也能看得很远。还有,我的眼珠是褐色的,这双却是黑色的。
“谢谢。那么现在……”
“……现在你想看看这一切都是怎么组装的,”蒂博接过话头去说,“最简单不过了,你看荧光屏吧。”
荧光屏上显示出一个大房间,里面摆满许多不知名的仪表和蜘蛛网般的导线。
所有的导线都集中在一个中心——一个我看不见的点上。原因很简单,这个点就是我自己!就是我的保存在恒温之中的大脑,它靠着千万条电路和导线来维持功能。
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到底在哪儿呀?是在这间放着三个魔盒、教授同我谈话的屋子里呢,还是在这些十分复杂的仪器之中?最后我断定,最合乎逻辑的看法是:眼睛摆在什么地方,我就算在什么地方……
五月六日
九时整,人们接通了我同蒂博诊所工作人员米舍尔的电路,他现在正带着发报机,驱车前往我原来任教的大学。我马上就感觉出我来到了自己原来居住的城市。天气阴霾,下着毛毛细雨,行人都打着雨伞。
我请求米舍尔趁人们尚未到齐以前到大礼堂去看看。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礼堂还空无一人。米舍尔走上停放玻璃盖棺材的高台。我从远处就清楚地看见了我自己,还是不久前我看惯的那个老样子。
按照我的愿望,人们给我穿的是白色西服,系的是我亲自挑选的深色领带。在灯光照耀下,我的脸显得平滑,黝黑。我简直不相信自己是五十五岁的人,总之,我对自己的仪容感到满意。
大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到九时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追悼会开始了。我漫不经心地听着人们致的悼辞,焦灼地等待着自己的讲话,那是事先录在磁带上的。我的讲话效果不坏:我从人们的面部表情上看得出来。讲话中夹杂着的一些讽刺话,好象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
当我送自己去墓地时,天气变得比早晨还坏。大雨涝沱。我好奇地看着,送葬的人越来越少,连我的至亲好友也悄悄地离开了行列。我很可怜米舍尔,他没带雨伞,所以我让他接通我与诊所的电路后,就把他放了。
葬礼已成过去,该考虑考虑今后怎么办了。如今时间对你实际上毫无限制了,想到这里,真是喜不自胜。
五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