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为穿衣打扮操心,因为降雨被设定为每天四次,所以赤裸着身体至少会好受些。中生代的夏娃,就是我!没有了浸湿的紧身衣,我发现自己并不介意这座温室里的气压比实际情况低了一半。
出去看看我能找到什么。
恐龙们已经开始四处走动了,大型食草恐龙在远处用力地咀嚼着,食肉恐龙在进行着猎捕活动。所有恐龙的胃口都大得惊人,以至于它们连太阳出来都等不及就开始行动了。
在可怜的过去,当这些恐龙被认为是爬行动物的时候,我们不可避免地认为它们会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直到阳光令它们的体温升高到可以活动的水平。然而重建工程带来的巨大成就之一就是对于这种观点的证明:恐龙是温血动物,活跃、敏捷,而且相当聪明,一点也不像鳄鱼那样懒惰!如果它们真是这样,但愿我还能活下去。
11时30分。
忙碌的上午。我和一只大型食肉恐龙的初次遭遇。
在这座卫星岛上有9只霸王龙,其中3只是在过去的18个月里出生的。(这使得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比例达到了最优。假如霸王龙继续繁殖而且互相之间不捕食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减少它们的数量。封闭生态系统存在的问题之一就是相互之间正常的制约和平衡无法完全实现。)迟早有一天我会碰上一只霸王龙,可我还是希望这种事能迟一点发生。
我在寇普湖边捕捉青蛙。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敏捷、灵巧和快速的反应。我还想得起少女时代的技巧——弯曲的手掌、突然的袭击——可是不知为什么,在20年之后它增加了许多难度。我猜是如今的青蛙更优秀了吧。
我就在那里,跪在泥泞中,扑捉,落空了,再扑捉,又落空了;一只庞大的蜥脚类恐龙⑿正在湖中打瞌睡,也可能是一只梁龙⒀;一片银杏树中有一只冠龙在进食,它咬下那种难闻的黄色果实的动作优雅极了。
扑捉,落空,扑捉,落空,我对自己的工作如此专心致志,狡猾的霸王龙都有可能悄悄地来到我身后,而我却决不会发觉。
可是接下来我感到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也许只是一种可以感觉到的气流变化。
我抬头一看,发现那只冠龙正用后腿站立着,不安地四处张望和嗅探,它的预警系统就存在于那个无比精致的骨质头冠中。注意食肉恐龙!冠龙显然是闻到了某种邪恶的气味朝这边飘过来,因为它在两棵大银杏树之间转过身体并开始笨拙地离开那里。
太迟了。
树梢分离开来,巨大的树枝也摇晃起来,我们最初的那只霸王龙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我们把这只脚趾内翻的家伙叫做伯沙撒,它的步伐沉重而又笨拙,巨大的双腿使足了力气,尾巴胡乱地左右甩动着。
我慢慢地滑到湖中,尽力向下蜷缩身体,把自己深陷入温暖的软泥中。
那只冠龙已经无处藏身了。没有武器,没有铠甲,随着那只捕杀者向它袭来,它只有发出响亮的哀鸣,恐惧之中也蕴含着抗争。
我被迫观察。以前我从没目睹过捕杀。
霸王龙的动作虽然笨拙,但是十分有效。它把后腿的脚爪深深地插入泥土里,用结实的尾巴作为平衡物,令人吃惊地转动身体。沿着一条弧线转过90之后,它巨大的头部发出了力量惊人的横向一击,将那只冠龙放倒在地。我没想到会这样。冠龙侧身摔倒,无力地挥舞着肢体的同时还在痛苦地喷着鼻息。这时霸王龙用后腿实施了致命的一击,然后就是撕咬,血盆大口和细小的前肢终于派上了用场。
藏在深及下巴的泥浆中,我心怀敬畏地观察着,不可思议地被吸引住了。
我们之中有一些人主张,食肉恐龙应该被隔离在它们自己的岛屿,任凭蕴含着我们不懈努力的复制恐龙随意地以这种方式被屠杀是十分愚蠢的。也许一开始这样还行得通,但是现在不行,就是说在自然繁殖迅速地使幼年恐龙遍布这座岛屿的时候不能那样做。如果我们要研究这些动物,所采取的方法只有尽可能准确地再现它们的原始生活环境。此外,用碎牛肉和鲱鱼来喂养我们的霸王龙难道不是一种冷酷的嘲讽吗?
那个杀手饱餐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一个恐怖的时刻来临了:满身血污、身体肿胀的伯沙撒笨拙地拖动着身体来到湖边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