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地方啊!
我没有感到疲惫,甚至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有点谨慎罢了。
事实上,我感到很愉快。
我坐在这里,从蕨类植物的树叶之间向外窥视着创世之初的一幕场景。这里缺少的只是一两只在头顶上拍打着翅膀的翼龙,但是我们还没有把它们复制出来。庞大的腕龙发出了悲哀的鼻音,即使在浓厚的空气中也清晰可辨,似鸵龙也正在发出悦耳的雁鸣声。夜幕迅速地降临,远处的巨大身影呈现出如同梦境一般的原始奇观。
为了将中生代再现出来,把所有用奥尔森方法重新复制的恐龙放养在一座只属于它们的小型L5空间栖息地上,这是一个多么杰出的想法呀!
我知道,不幸的圣迭戈霸王龙事件发生之后,让恐龙继续在地球上生活遇到了很大的政治阻力,可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更加优秀的方案。仅仅在7年多一点儿的时间里,太空恐龙岛从幻想转变成完全令人信服的现实。在这芬芳、潮湿、富含二氧化碳的热带大气中,植物生长得如此之快。
当然,复制名副其实的中生代植物群的能力我们从不具备,然而我们使用幸存下来的植物也做到了不错的效果,苏铁、桫椤、木贼、棕榈、银杏和南洋杉,大地上还覆盖着厚厚的几层苔藓、卷柏和地钱。各种各样的植物混杂在一起疯狂地生长,结果我们现在很难回忆起这座岛屿在最初布置时呈现出的荒凉的非自然面貌。如今它成了一块天衣无缝的挂毯,由棕色和褐色组成。一片只有河流、湖泊和草地点缀的浓密丛林被装进了周长约为两千米的球型金属墙壁中。
还有那些动物——身形奇异的动物……真是妙不可言!
我们不会假称真正的中生代具有我今天所见到的这种混杂的动物群落,剑龙和冠龙⑧并肩前行,一只三角龙阴郁地怒视着一只腕龙,似鸵龙和禽龙⑨也同时出现在这里。
三叠纪、侏罗纪和白垩纪疯狂地交织在一起,毫无科学性可言,跨越一亿年的恐龙时代混乱地被拼凑在一起。我们已得到了可以获得的一切。奥尔森方法的复制过程需要足够的化石DNA让计算机进行分析,到目前为止,我们能够找到只有二十几种。
令人惊奇的是我们完成复制的恐龙种类甚至达到了这个数目:从数百万年前的残缺的遗传信息中复制完整的DNA分子,对爬行动物宿主的卵细胞实施复杂的植入程序,确保胚胎发育到自我维持的阶段。在这儿唯一适用的词汇就是奇迹,即便我们的恐龙分别来自于相隔几百万年的不同时代,这是因为:我们要做到最好。
目前为止虽然我们还没有翼龙、异龙⑩和始祖鸟⑾,但我们以后一定会拥有,而且已有的种类对于研究工作而言已经足够了。我猜想,总有一天分别属于三叠纪、侏罗纪和白垩纪的卫星栖息地会出现,然而我们都不会活着看到它实现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外面充满了神秘的尖叫声和嘶嘶声。
今天下午,在我小心而又愉快地从自转轴附近的失事地点走向现在位于赤道附近的宿营地的过程中,我会不时地来到距活生生的恐龙只有50或100米远的地方,每到这时我就感到有一点心醉神迷。
现在我的恐惧又出现了,对于这个愚蠢而又孤立无援的处境我也很生气。我仿佛看到恐龙握紧的利爪正在伸向我,可怕的巨口正在朝我张开。
我想今晚我是不会睡太久了。
8月22日06时整。
玫瑰色的曙光降临在恐龙岛,而我仍然活着。夜里的睡眠并不好,但我肯定睡着了,因为我可以记起梦的片段,自然是关于恐龙的。它们分成几个小组坐在一起,有些在打牌,有些在织毛衣,而且还共同演绎着一支恐龙版的神曲《弥赛亚》,抑或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欢乐颂》。
在警惕、好奇的同时我也感到了饥饿,特别地饥饿。我很清楚,为了使大型动物的食物数量保持稳定,我们在这里放养了青蛙、海龟和其他不合时代的小型动物。虽然我认为生吃青蛙腿将会很可怕,但是今天我必须要为自己捉一些青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