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笼子的另一侧,一团来自河流的黑影从夜色中显现出来。特莱文被吸引住了,呆呆地眨着眼睛,所有的头发都在后脖颈上舞动。那只生物的前肢很短,站立着比一个人还要高,它眺望着动物园,然后像熊一样四肢着地,只是它的皮肤由于像蝾螈一样湿润而闪现着光芒。它的三角形脑袋在地面上嗅着,好像随着某种气味爬过了那片湿地。当河里的生物来到第一个笼子——一个装着鼬蛇的小笼子——时,它把前肢抬离了地面,用指间有蹼的爪子抓住了那只笼。一刹那间笼子就被扯坏了,鼬蛇也不见了踪迹。
“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特莱文喊道。
那只生物看着他。特莱文把手伸到检票口的下边,抓起那只球棒向前走去。那个怪物回身拿起了下一个笼子。
血液涌上特莱文的脸。“不,不,不。该死!”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跑了起来,还把球棒举在了头顶,“滚开!滚开!”
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特莱文用球棒砸在了那只动物的肩上。
它尖叫起来。
特莱文向后退去,还扔掉球棒,用双手堵住了耳朵。它又叫了一声,响亮得如同火车在鸣笛。很快,它就耸立在特莱文面前,伸展着爪子。接下来它似乎又失去了兴趣,来到第二个笼子旁,它在铁条上猛地一拉,就拆散了那个笼子。
特莱文的耳朵里嗡嗡直响,他从地上捡起球棒,挥舞着再次进攻。怪物用两只后腿站立着,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它们仿佛是锋芒毕露的针长在三角形的颌骨上。
特莱文向它的一侧打去,它用令人吃惊的灵活性向后躲开了,随后伸出利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特莱文再次挥动球棒却又没有打中。怪物猛击他的腿部,撕破了他的裤子,还几乎扭断了他的双脚。
那家伙笨拙地移动着,随着特莱文再次挥动棒子,它朝山下的大堤围栏跑去。这次还是没有打中。它嚎叫着,试图和特莱文兜圈子。于是他急速地跑向一边,小心地在湿滑的泥地里保持着平衡。然而,他竟然摔倒了!那家伙控制了局面,它张开嘴,却又在特莱文举起球棒时撤了回去,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狗。
特莱文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用球棒的一端指着它,一直通迫着它远离动物园。在他身后,警笛大作,引擎轰鸣,可是他不敢回身看,他只能威胁地移动着并时刻准备好手中的球棒。
一系列佯攻之后,怪兽背靠在围栏上。噩梦停止了。就在特莱文用双手将球棒从头顶砸下来的时候,它弓着背站了起来。通过球棒,他感觉到头骨碎裂了,那个生物倒在泥浆中抖做一团。特莱文的脉搏狂跳不已,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坐在了这只怪物的旁边。
山顶上,人们在动物园的灯光的笼罩下向黑暗中呼喊着。他们是垒球队员?还是市民?一辆警车的灯红蓝相间地闪烁着,还有三四辆警车亮着大灯停在卡车附近。显然他们看不见他,可是他也累得喊不出声音。他不顾地上的泥泞,仰面朝天躺下了。
死去的生物闻起来有一股血腥和河泥的气味。特莱文把一只脚搭在它身上,几乎为它的死感到遗憾。假如他能活捉它,那将会为动物园增加一只多么奇特的动物啊!渐渐地,他剧烈的心跳平和下来。泥浆既暖和又柔软,在头上,有些散开的云彩正在从一轮满月的表面掠过。
从动物园的方向传来了谈话声。特莱文抬头环顾四周,人们都聚在一起,手电筒的光刺穿了天空,他们开始从山上走下来。
特莱文发出一声叹息,他没能挽救动物园,他实在是做不到。
明天即将来临,他们得舍弃一辆卡车,几个月之内,这一切都将失去,另外一辆卡车,那些动物——最让他感到惋惜的是那只虎羚——旗帜招展、乐声悠扬地开车进城的情形和人们排队参观变异动物的场面,他再也没有理由穿上动物园主带有漂亮的金色肩章的制服,《新闻周刊》再也不会采访他,一切都没有了。假如他真的可以沉没在泥浆里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他就不用眼看着自己的生活烟消云散。
他坐了起来,这样人们就不会认为他死了。当第一束光照在身上时,他挥了挥手,泥浆从他的上衣上滴下来。警察们最先来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