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0分钟后,5个孩子组成的圆圈当中的那个小姑娘跳了起来,欣喜若狂地喊道:“听见了,听见了,我听见了!”
她的声音里包含着一种我们以前从未听到过的成功的兴奋,甚至从我们自己的孩子身上也从未听到过。接着,所有的孩子都拥到一起,吻她,拥抱她,围着她嬉戏,欢呼雀跃。我们注视着这一切,没有一点惊异甚或好奇的表示。
因为即使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出乎我们的猜测或理解之外,我们还是做出了对这种事情的反应。
当孩子们向我们涌来,让我们祝贺时,我们频频点头微笑,并同意这一切都很了不起。
“现在该我了,妈妈,”一个塞内加尔男孩对我说,“我已差不多会了。有6个人帮助我,这就更容易了。”
“你不为我们感到自豪吗?”另一个喊道。
我们同意我们都很自豪,但回避了其余的问题。于是,在当于晚上的工作人员会议上,马克讲述了近来发生的事。
“上星期我就注意到了,”我们的语文学教员玛丽亨吉尔点点头说,“我注意到他们,但他们没看见我。”
“有多少人呢?”戈德鲍姆教授急切地问。
“3个,第四个在中间,他们头部都聚在一起,我以为这是他们做的一种游戏,于是就走开了。”
“他们并不保密。”有人说。
“真的,”我说,“他们认为我们理所当然地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谁都没有说话,”马克说,“我敢肯定没人说话。”
“但他们在听,”我说,“他们格格地大声笑,好像在讲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或者是孩子们在笑使他们逗乐的一种游戏。”
还是戈德鲍姆博士说得中肯。他非常严肃地说,“你应当知道,琴——你总是说,我们或许能打开在我们之中锁闭着的巨大的思想领域之门。我认为孩子们已经把门打开了,他们正在教和学如何听思想。”
接着是一阵沉默,然后我们的心理学家之一阿特华特不安地说,“我不相信,我研究过我们国家曾经出版的关于心灵感应的每一份实验报告——杜克的资料和其他全部材料。我们知道大脑波多么细小微弱——设想把大脑波作为一种通信联络手段简直是异想天开。”“还有一个统计学上的因素,”数学家罗达兰农观察过,“甚至如果人类存在这种潜在本领的话,你能想象得到,会没有记载的例证吗?”
“或许已经有记载了,”历史学家之一弗莱明说。“你能列举出历史上所有的鞭笞、燃烧和绞刑,确定哪一种是心灵感应吗?”
“我认为我同意戈德鲍姆的说法,”马克说,“孩子们正在掌握心灵感应法。我丝毫不为历史的争论或统计数字所动摇,因为我们在这里已经对环境问题着了迷。在这样一种环境里,把类似的一群不平凡的孩子抚养成人,在历史上是空前的。再则,可以说是或可能是一种必须有儿童时代发挥出来的本领,或一种被永远禁锢的本领。我相信,当我谈到在儿童时期就受到思想禁锢并不是不寻常的事时,黑尼格森博士将会支持我的论点。”
“不仅如此,”我们的精神病主治医生黑尼格森博士点点头说,“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没有一个儿童能够幸免思想禁锢,每个人的整个思想领域都在儿童早期就受到了压抑。这就是人类社会的绝对真理。”
戈德鲍姆博士吃惊地望着我们。我想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我等待着,听到戈德鲍姆博士说:“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开始认识到我们都可能做过些什么。人是什么?他就是自己记忆力的总和,被禁锢在自己的头脑里,他所经历的每个时刻只是构成这些记忆的轮廓。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弄来的这些儿童可能发挥的禀赋能力有多大,但假设他们达到了享有全部记忆力的程度。不光是在他们之中没有诺言、欺骗、文饰、秘密和犯罪——远远不止这些。”
然后,他把我们这些职员环视一圈,在我们的脸上逐个搜索。我们开始理解他了。我还记得我自己在当时的反应,一种惊奇、忽有所悟与欢喜交织在一起的感情,这种感情是这样使人心酸难忍,以致于眼里泪如泉涌。
“不是吗?我认为,”戈德鲍姆博士点点继续说,“关于这个问题,也许我最好还是说一说。我的年纪比你们都大得多,我是过来人了,我经历过人类了解到恐怖与兽性的最艰难的岁月。当我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时,我曾千遍万遍地自问:人类意味着什么?它是否多少有一点意义,它是否是一种简单的偶然事件,它是否是分子结构的不寻常的复合体?我知道你们都自问过同样的问题:我们是谁?我们的命运怎样?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些舍命挣扎、贪婪攫取和病态肌体中,健全的精神或理性在哪里呢?我们相互杀戮、折磨、伤害和毁灭,别的生物尚且不是这样。我们把屠杀、虚假、伪善和迷信当作高尚的美德;我们用药剂和有毒的食物毁灭自己的躯体;我们不但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我们恨,我们恨,我们恨。
“现在,总算发生了一些变化了。如果这些儿童能完全进入相互间的思想领域的话,他们就会具有一种独特的记忆力,这就是他们共同的记忆力。一切经历,包括一切知识和幻梦对他们全体说来都是共同的——他们将是不朽的。因为当一个人死去,又有一个孩子与整体相联,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死,将失去全部意义,也将失去全部黑暗的恐怖。人类就将从这里开始,完成其一部分算写的命运计划——变成一个独特的超凡的单一体,一个整体——很像你们的诗人约翰?堂恩的古训,他理解了我们大家在同一时刻都理解了的东西,即谁也不能作为一个孤立的人存在。在哪一个远见卓识的人是在不理解人类的孤独性的情况下生活着的?我认为没有。我们一直生活在幽幽黑暗、茫茫长夜之中,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可怜的智力苦心挣扎,然后带着终生的全部记忆力走向死亡。因此毫不奇怪,我们的成就是如此微小。奇怪的倒是,我们竟然取得了这么多成就。但是我们所懂得的一切和我们所做的一切同这些孩子们将要懂得的、将要做的和将要创造的一切比较起来简直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