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老人一板一眼地全都倒了出来,哈里——他几乎从事物的发端看透了整个过程。那就是开始,在其后的12月内,我们的每一个孩子都通过心灵感应同别的孩子联系在一起了。而且在其后的年月里,在我们这块专用地上出生的全部孩子都由这些孩子教给了同样的联系方法。只有我们这些成年人永远被拒于这个团体之外。我们属于老一代,他们则是新的wom一代,他们的方法永远和我们绝缘了——虽然他们能够进入我们的心灵,而且已经进去了。但我们却不能像他们相互之间那样,我们永远感觉不到他们可看到他们在我们的心灵之中。
哈里,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在以后的年月里发生的事。在我们这块警卫森严的小小专用地里,人变成了命定之物,但我只能隔靴搔痒的谈点表面现象。40个人居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在他们当中,每一个儿童都具有其他儿童的个性,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是整体的一部分,这意味着什么——这些男男女女总在一道群居生活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我几乎不能理解,更不用说做解释了。孩子们能给我们解释吗?几乎不可能,因为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看,这是在青春期以前必然要发生的变态——当这种变态发生时,孩子们作为正常的现象而自然地接受了——的确像世界上最普通的现象一样。我们才是些不合乎自然规律的人——他们永远不能真正理解的一件事就是,我们怎么能忍受这种孤独的生活,怎么能忍受这种知道死就是永远消亡的生活。
我们感到庆幸的是,我们知道的这种情况没有立即成为现实。起初,孩子们只有在他们的头几乎互相接触时,才能使他们的思想融合在一起。后来,他们控制距离的能力慢慢地逐渐增大了——但直到第十五年,他们才具有使自己的思想到达和探测到地球上任何一点的能力。为此真该感谢上苍!到那时,孩子们对他们发现的情况就可以应付自如了。要是在早些时候,他们也许早就给毁了。
必须指出,我们有两个孩子遇到了偶然性的死亡——分别死于第九年和第十一年。但这对其他孩子没有什么影响,只是略感遗憾,没有悲伤,没有巨大损失之感,没有眼泪或哭泣。死对他们和对我们说来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死只是肉体的消亡,人的存在是永恒的,完全有意识地生存在别人的肌体之中。当我们谈到要修一座有标记的坟墓或墓碑时,他们只是莞尔一笑,说要是它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安慰的话,修也未尝不可。但后来,当戈德鲍姆博士死的时候,他们的悲哀却是深沉可怕的,因为他的死是属于老式的死法。
从外表看,他们仍然保持着单一的个体——每一个人都有他或她自己的特征、习气和个性。男女之间以正常的性关系恋爱——虽然他们全都具有这种经历。你能理解吗?我可理解不了——但对他们说来,一切都迥然不同。只有母亲对无依无靠的孩子的完美的献身精神才配有这种把他们连结在一起的爱——但这里也有差异,他们之间的爱甚至比慈母之爱还深。
变态发生以前,孩子们大量地产生性急、愤怒和烦恼的情绪——但在变态发生之后,我们就从未听到过他们发出愤怒或烦恼的声音。正如他们自己所说,在他们当中遇到麻烦时,他们会自行消除——有病自行医治;在第九年以后,他们就再没生过病——当他们的思想都融合在一起时,甚至有三四人能够研究一个躯体,将病治愈。
我用这些词和词组,是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词,而他们又不讲。甚至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理解他们的生存方式。我知道,他们外表上的自由,健康与幸福是旷古未有的;但他们的内心生活怎样,我仍然无从得知。
一次,我同一个叫阿伦的孩子谈到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高个儿,逗人喜爱的孩子,我们是在爱达荷州的一个孤儿院里发现她的。她已14岁了。我同她谈论个性问题,我对她说我不能理解的是,当她是这么多孩子的一部分,而他们又是她的一部分时,她怎么能作为一个个体而生活和工作呢?“但我还是我自己,琴,我不可能连我自己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