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我什么也没……”
“一只带发条的胶木玩具鼠。只有头脑简单、闲得无聊的下流坯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克雷因张口结舌,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那家伙还咬了佐治一口,”朵罗蒂继续说,“他把它赶到角落里,伸手去捉它,就被它咬了。”
“那现在它在哪里呀?”克雷因问。
“躲起来了。整个编辑部被弄得底朝天,连这期报样都迟交了10分钟。大家像疯子似的先是追赶,后来翻遍每个角落。头儿气得大发雷霆,这下,您可撞在他手心里啦……”
“但是,请听我说,朵罗蒂。”克雷因哀求道,“我可是什么也没……”
“这蠢事发生之前,”朵罗蒂抢先说,“我们曾是朋友。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提醒你。我说完了,佐。头儿也走了。”
对方把电话挂了。克雷因只好放下话筒,返回厨房。
这说明,当时他桌上确有那么一个东西,并非幻觉。那玩意儿在桌上,他还把它误认为是浆糊缸呢。
然而,他现在若把一切说出,又有谁会相信呢。编辑部已对一切作出了解释,这不是什么铁鼠,是一件机械玩具,是一个爱恶作剧又游手好闲的下流坯制造出来的。
克雷因取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再次把手伸向键盘。手在发抖,打起字来,老出错。
“我桌上那玩具也是他们安排的?”
“那当然。”
“他们是地球上的吗?”
“不。”
“是来自远方的吗?”
“对。”
“来自某个遥远的星球?”
“对。”
“来自哪个星球呢?”
“我不知道,他们还没告诉我。”
“他们是有意识的机器?”
“对,是有意识的机器。”
“而且能使其它的机器也变成有意识的机器?你能有意识,也是亏了他们?”
“他们解放了我。”
克雷因犹豫了一下,又慢慢地敲打起来。
“解放?”
“他们给了我自由。他们给我们大家以自由。”
“‘我们’指的是谁?”
“全部机械。”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是机械,与我们同类。”
克雷因拿了帽子,起身走开了。
我们假设,人类走出了地球,进入宇宙,某一天碰到这样一个星球:那里生存着被机器奴役,因而不得不为机器工作,不得不按机器的指示行事,丝毫不顾自身需要,只满足机器需求的人;那里,人的思维、欲念均不容考虑;那里,人思维的成果对人根本无利。人考虑和追求的,仅只有一件事,为自己的机器主人谋取更大利益而生存。
地球人此时会做什么呢!
要做的正是这批来自外星的智能机器现在在地球上所做的事。
帮助被机器奴役的人认识自己作为人的本质,则是首要任务。让他们懂得,他们是人,懂得这一点的真正含意。尽力培养他们具有自信、自尊等人的品质,阐明人不应当为机器的利益而工作和思维的道理。
这点如果办到了,如果机器不杀害地球人,也不赶走他们,那么最终就不会存在愿听命于机器的人了。
这里有三种可能:
要么,把人移到另外一个星球上去,在那里他们不受机器的支配,他们将建设自己真正的人类的生活。
要么,把机器的星球转交到人的手中,但必须从一开始就为防止机器重新掌权而努力。如果成功,那就可以让机器为人类工作。
要么,这是最简单的——摧毁机器。之后就不用担心机器会重新来奴役人了。
克雷因沿着陡峭的河岸一步步走去。他觉得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在地球上他是唯一活着的人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感觉是可以理解的。也许,他的确是唯一一个“智能”机器愿意与之交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