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民 译
他的手表相当准,30年来分秒不差,是父亲遗留给他的。
今天他第一个来到编辑部,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才6点。再看自己的手表,竟已指着7点了,足足快了一个钟头。真不可思议!
的确,他来上班时,天都没亮,街上也几乎不见人影。
编辑部里也没有人,只有天花板上的两盏灯亮着。办公桌上电话机、打字机,外加一个白瓷浆糊缸统统挤在一堆。
眼下天黑人静,但再过一个小时一切就会活跃起来。新闻处处长艾德莱因要7点半才来,采访部主任弗兰克迈克也要随后才到。
他揉了揉眼,显然睡意未消。本来他还可以再睡一个钟头的……
可别怪表!事实上他今早并不是按表指的时间起的床,而是被闹钟吵醒的。闹钟也整整快了一个钟头。
“真是怪事!”他大声说着,走向自己的工作台。突然他发现打字机旁有个东西在动,那东西形如老鼠,发出金属光泽,亮锃锃的,仿佛还有一种魔力。他犹如生了根似的提不起脚来,喉咙发干,心口烦闷。
这奇怪的东西端坐在打字机旁,死盯着他。尽管它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但他确有一种老被它盯着的感觉。
他伸手去拿白瓷缸。浆糊怎么能乱放呢!可瓷缸却抢先紧随那怪物躲开,向桌边滑去。忽听哐当一声,它跌落在地,摔得碎片四处乱飞,黏糊糊的东西撒了一地。
那锃亮的东西头朝下裁倒在地,爪子磕得叮当响,但它马上又翻身而起,迅速逃窜。
他气愤之极,摸到一根铁棍,顺手掷了过去。铁棒落在那家伙的鼻尖前,戳进了地板,溅起少许木屑。
铁鼠吓得往后一退,马上灰溜溜地钻进壁柜门缝里去。壁柜里放着墨水、纸张和其它办公用品。
他赶上去,用手往柜门上一拍。嗒的一声,门关上了。
他背靠柜子,仔细一想,不免心里发毛,甚至有些害怕。那鼠样的东西,或许就真的是一只老鼠,一只银鼠。
但它却没有尾巴,也没有嘴,而且老是盯着我看。
他自言自语说着,离开了柜子。佐克雷因呀,你可是神经出问题了?
这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1962年10月18日清晨的此时此刻,不可能发生在20世纪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中。
他转过身去,抓住门把手,想把门打开。可把手不听使唤,门怎么也打不开。
他心想:门怕是在我拍打的时候,无意中给锁上了。我没有钥匙,钥匙在朵罗蒂那里。但是,她一向都是让这个柜子开着的,因为那把锁有问题,一旦锁上,就很难打开。她常常不得不去请门卫来帮忙,或许,我也得去请门卫或钳工来?我这就去请,把情况说清……
可说什么呢?说我看到一只铁鼠钻进柜子里去了吗?还有,铁棒还插在房中央地板上呢!
克雷因摇了摇头。
他走过去把铁棒拔出,放回原处,又收拾了一下瓷器碎片、木屑和浆糊。这才回到桌前,取出三张白纸和一张复写纸,并把它们装到打字机上。
谁知,他连键都还没触到,打字机就自动打起字来。他惊呆了,定定地坐着,看着。机头在来回移动着,很快就打出一条字来:
别乱来,佐。别把事弄糟了。否则你会倒霉的。
佐克雷因把纸抽出,揉做一团,扔进字纸篓,然后到小吃店喝咖啡去了。
“您知道,鲁依,”他对店老板说,“当你孤身一人在家时,你常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对呀,”鲁依附和说,“我要处在您的情况下,早就发疯了。既然您在您屋里感到苦闷、空虚,甚或害怕,那您最好马上把房子卖了。那房子就像一个死去的老太婆,留有何用,马上卖了吧。”
“我不能卖!”克雷因语气坚定,“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那您就娶个老婆吧。”鲁依劝道,“您老是单身过日子总不好嘛。”
“现在已为时过晚。”克雷因说,“请别为我操这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