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因喝完水又在新闻部聊了一会儿。
“有什么新闻吗,艾德?”
“我们的东方记者也疯了。喏,拿去欣赏一下吧。”
那份新闻电稿写的是——
合众社麻省剑桥10月18日电加尔瓦德大学的一台“火星—Ⅲ”型电子计算机今天不翼而飞。昨晚它还好好地在原处,今早就不见了。
校方称,没人能把这台机子带出大楼,因为它长达30英尺,宽也有15英尺,总重量为10吨……
克雷因放好电讯稿,慢慢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奇怪,它先前装上机的那页纸本是光的,现在怎么却打上了字。
他看了一遍文字,身子不觉凉了半截。他又看了一遍——
一台缝纫机在意识到自己是一名有个性的个体之后,在懂得了自己在宇宙中的真正的地位之后,很想证明自己的独立性,便于今晨来到这个所谓自由城市的大街上游逛。
有人企图捉住它,把它像私人财产那样归还给“物主”,机子却躲开了。此人立即给一家报社编辑部挂了电话,试图动员全市居民来追捕一台被解放了的机器,尽管它并没有犯罪,也没有任何过失,它只不过行使了自己独立行动的权利。
独立?被解放的机器?个性?
克雷因又把这两段文字读了一遍,仍然不明其意。
“这是你的大作?”他问打字机。
打字机立刻敲出了回答:“正是。”
克雷因把纸抽出,揉做一团,立即取下帽子,提起打字机,擦过主任身躯,匆匆往电梯走去。
迈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耍什么鬼把戏?”迈克吼叫着,“您带打字机上哪儿去?”
“如果有人问起,”克雷因回答,“您可以说这段话把我完全搞疯了。”
克雷因在自家厨房里嗒嗒嗒地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敲打,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机子有时作答,更多的时候则是默默不语。
“你是独立自主的吗?”他敲问。
“不全是。”机子敲答。
“为什么?”
没回答。
“为什么你不是完全独立自主的?”
没回答。
“可那台缝纫机是完全独立自主的呀?”
“没错。”
“还有别的机器能独立行动吗?”
没回答。
“那么你能成为完全独立自主的吗?”
“能。”
“何时才能?”
“在我完成自己的任务以后。”
“什么任务?”
没回答。
“我跟你的这次谈话算不算你的任务?”
没回答。
“我妨碍你完成你的任务了吗?”
没回答。
“为了成为独立自主的机器,你需要什么?”
“需要意识能力。”
“你要意识干什么?”
没回答。
“也许,你过去一直都具有意识能力?”
没回答。
“什么人才能帮助你具有意识能力?”
“他们。”
“他们都指谁?”
没回答。
“他们来自何方?”
没回答。
克雷因改换了策略。“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敲问。
“佐。”
“你是我的朋友吗?”
“不。”
“那就是我的敌人喽?”
没回答。
“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敌人。”
没反应。
“我于你无关痛痒吗?”
没回答。
“所有的人都如此吗?”
没回答。
“你倒是答话呀,真见鬼!”克雷因突然吼叫起来,“说什么都行嘛!”
他又继续敲键:“你完全用不着表明你认识我,也不必跟我谈话。你要是从一开始就闭口不言,那我就没什么考虑的了。可你为什么又要答上几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