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侧身躺着,右腿拱弯,右臂伸展,整个左臂放在自己身体的左侧和臀部上。他的床边还有一张宽大的床,上面深绿色的床单平滑光亮,没有一丝皱纹;床上的枕头鼓鼓囊囊的,紧靠着用深色木料做成的床头板,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明白,这枕头没人枕过。这张床的后面是一张小型写字桌,桌前放着一张直背椅。写字桌的左边是一张六边形的台座式桌,它是用深色木料做的。台座式桌的两边各放着一张带轮子的扶手椅,椅子的表面由绿颜色的塑料包着。台座式桌的后面是一扇窗,厚厚的窗帘和帷布悬挂在上,把外面的亮光或黑暗与这间屋子隔绝开来。不过,在帷布和窗帘重叠得不严实之处,仍依稀可见外面的光线。这种光线呈垂直式上升,如银光般明亮。
这个躺在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双膝耸起。房间的角落处安放着一架电视机,它的大屏幕上一片空白。此刻,电视机大屏幕像一只没表情的大眼睛朝着他看,催促他去把它打开,让屏幕上出现图像画面。两只床的床脚处,放着一张六屉梳妆台,紧挨着墙壁而立。梳妆台上面挂着一面宽大的镜子。这是一间饭店的标准客房。房间的左端是浴室,里面配有一只浴缸,一张搁脚凳,一个宽大的洗脸盆和一面装在洗脸盆上的镜子。浴缸边上装有浴帘和塑料拉门,拉上浴帘或塑料门,就可以变成淋浴间。如果这是座超过一般水准的饭店,那么,客房浴室还应再设一个无门小隔间作为休息室。小隔间的对面应是一张调酒柜,桌上会放有一只塑料盆,里面可以装一些从宾馆大厅下面的机器里接通过来的冰水。此外,调酒柜上还会放有四只用聚乙烯包封的塑料杯。
房间里的这个人本该对所有这一切都知道,但他却一无所知。相反,他先是坐在床边摇摆双腿,尔后把双臂高举过头。他的这些动作是一种因睡觉而肌肉绷紧之后的本能性肌肉松弛活动。他站立了起来。现在可以看出,他是个中等个,长相讨人喜欢,身材细瘦,但没什么特别英俊过人之处。他有一头棕色卷发,一双乌黑的眼睛,身上的皮肤均匀地晒成了棕褐色。带着新生婴儿天真无邪的专注目光,他朝四周注视了一番。接着,他的目光停落在粘贴在梳妆台镜子右边的一张白纸条上。他站着看那纸条,上面说:“读右边最上面抽屉里的那封信”。
这个男人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面前,低头看着那只抽屉,似乎不想把它打开。最终,他伸出手,拉了一下抽屉把手。抽屉里面斜放着一只白色的长信封,其左上角标有某一饭店的回信地址,男子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信封。打开信封后,他发现里面有两张饭店供应的信笺,上面写满了黑色手写体字。
“你的名字叫比尔约翰逊,”信笺上这样写道:“你刚使美国的太空计划避免了一场毁灭性打击,尽管你本人记不起这件事。你可以在报刊杂志上发现提及此事的有关政治决策,但你找不到任何有关你在此事上所起作用的报道。
“之所以如此,有几种可能的解答,其中包括也许我在说谎,也许我自已被人骗了,也许我神经不正常了。但一个不容置疑的解释是,我告诉了你下列事实真相,而且你必须据此行动:你出生于未来,但未来的希望已消失殆尽;你受未来世界之托,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空,为的是改变创造未来的事态发展。
“我说的是真的吗?你唯一的证据是你预见事态结果的能力。你的这种能力显然是独一无二的。它给你以一种幻象,不是想像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而是预示如果事态顺其自然发展的话,如果没有人采取行动的话,如果你不对事态发展进行干预的话,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每次你介入干预,不管它干预的方式和程度多么微妙,你都将改变未来,使它与你来自的那个未来不一样。你存在于这个时刻,又存在于这个时刻之外,同时又存在于未来。所以,每次变化都使你无法记住。
“我是昨晚写这封信的,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告诉你。几周之前,我以类似的方式了解了我自己,现在我如法炮制,把一切告诉你,因为我就是你,你我是同一个人,我们的这种做法并不是第一次,以前早已出现过多次……”
信笺下具名:“比尔约翰逊”。
房间里的这个男人在书桌上找到一支笔,然后在信笺具名处下面写下了“比尔约翰逊”五个字。这两个签名的笔迹看上去一模一样。随后,他拿起信笺走进浴室,把它撕碎后扔进抽水马桶,用水冲掉。他在浴室里冲了一个淋浴。他没有必要刮胡子,所以,浴后他在洗脸盆上的一只小塑料袋里取了一些卫生纸,走到了梳妆台前。梳妆台的抽屉是空的,但在梳妆台边的一只架子上搁着的人造皮箱子里,他找到了洗干净的内衣、内裤、此外,在壁橱里,还挂着一件衬衫、一件夹克衫和一条裤子。壁橱地板上还有一双棕色皮鞋。他于是穿上衣服和鞋子。
在上衣口袋里,他发现一只皮夹子,里面装有143美元,一张威世信用卡,以及一张塑封面社会保险卡。信用卡和社会保险卡上印有“比尔约翰逊”的名字。梳妆台上放着一些硬币,一把挂在饭店红塑料纪念章上的钥匙,和一把黑色小梳子。他把所有这些都放进裤子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