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无法搞清楚,到底是记忆力使他心烦意乱,还是恶梦使他心绪不宁。
每隔几天,他做梦时就做到一只摆轮。这只摆轮来回摆动,活像一只钟的校准器。他感觉得到摆轮的移动,也听得到响声。但这响声不是钟摆的“滴嗒”声,而是一阵“沙沙”声,像是某种东西快速穿越天空时发出的呼啸声。起初,他对这些东西仅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慢慢地,这些凌乱的细节开始变得清晰、明确起来。譬[pì]如,摆轮臂更像一条银链,链上布满了金属丝,金属丝顺着摆轮臂下绕,直抵摆轮臂底端的钟锤。
然后,一切变得愈益明晰。摆轮、金属丝、钟、钟锤都是一种比拟,是另一庞然大物比例缩小后的形象。事实上,整个装置很大,在一个洞穴里来回摇动。洞穴宽广巨大,无边无际。装置上的金属线极粗,如同公共汽车上的拉杆;装置上的钟锤形似笼子,高大得足以使一个人在里面直立。在某个远离洞穴的地方,不愉快的事情即将发生,而在此洞穴里,只有静悄悄的期待。
在梦中,他仅仅能看见那熠熠发光的银链和那只大笼子。笼子来回摆动,每次转到顶端,笼子就显得模糊不清,似乎是由于摆动得太快而不易看清。通常情况下,摆轮转到顶端时应放慢速度,以便做好回转的准备。
此刻,他总是感觉到,那只笼子里有人。正是他本人在笼子里。而且,他还知道,钟摆的来回摇动并不表示时光的流逝,而是意味着穿越时间。
他的梦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结束:笼子平平稳稳地抵达身边。然而,一俟摇动停顿下来,他便即刻苏醒过来。不过,即便苏醒了,他仍有一种感觉:钟摆仍在某一个地方摇摆,他仍在笼子里,许多双眼睛朝着他看——或者也许只有一只眼睛对着他看。这只眼睛像一只照相机,向他展露可能出现的情景会是什么样子……